學達書庫 > 寄秋 > 綠柳 | 上頁 下頁 |
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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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獨閨房之事她一件也不教,甚至處處立限,不讓他擅越雷池,一有輕率舉止便立刻喝止,以致他們至今空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。 不過趙玉塵也算敦厚,即使添了智慧也保有良善的一面,她一喊停他便不敢造次,委屈自己像個受淩虐的小媳婦,苦水暗吞。 「夜夜作惡夢?」她笑道。 他張口欲辯,但最後仍垂下眼,由眼縫一覷。「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圓房?」 他問得很謹慎,像是不經心一提,她回不回答都無所謂,他只是牙癢吐口氣。 「還不到時候。」她的神情很平靜,看不出一絲內心波動。 「娘子,你用這句話敷衍了我好些年,大表哥的長子都十歲了,兒女成群……」他說得小聲,卻不乏抱怨。 「你覺得他的行為值得效法?」她不道人是非,由他自行判斷。 身教重於言教,他必須去看、去學、去觀察,判別善惡是非,何者該為、何者不該為,以心中的那把尺衡量,她說得再多,他聽不進去也枉然。 看著窗外的梧桐,綠柳歎了口氣,感慨時光飛逝,記得才是初初披上嫁裳的新嫁娘,轉眼間黃花又謝了幾回,她對人性的瞭解也更為透徹。 醫人先醫心,渡人先渡己,在不知不覺中她已融入王府生活中,作息正常一如紅塵男女,她不知道未來是否捨得下用心打造的家園。 「我……」趙玉塵憋起一口氣又重重一吐。「大表哥只是生性風流了一些,並無罪過,雖不成楷模,但不至於引來眾怒。」 在妻子的堅持下,他不再喊張廣遠大哥,而是依輩分稱呼,區分出親疏,讓外人不再誤解明王府內有二位小王爺,刻意巴結張廣遠。 這些年下來,果然削減了張廣遠不少勢力,來往世交和僕婢也不會再有偏向一方的現象,對明王之子的尊重日益明顯。 換言之,表少爺在府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了,他自己也深知這一點,因此處心積慮地想力挽狂瀾,欲藉由小王爺的好心腸重整聲威,好奪他所有。 可惜少王妃把守得嚴密,讓他一再受挫,鎩羽而歸,他自以為禦女無數的翩翩風采足以迷倒他想要的女人,卻沒想到令他輸得灰頭土臉的竟是他最想得到的一個。 四年前的綠柳已是姿色過人,經過歲月的淬煉後,她花顏未曾褪色,反而更加嬌豔動人,恍若正在盛開的朝陽花,舉手投足間散發引人入勝的韻味,似美酒般引人未飲先醺,醉意陶然。 幸好她不常在外走動,而且有王府為後盾,否則以她天香國色的容貌,恐怕早為夫家招來橫禍,即使她已為人妻妾。 「你若羡慕大可納妾招寵,以你現在的資質,不愁沒好人家的閨秀願意進門。」她該為他打算打算了。 綠柳胸口有點酸澀,她心想是母鳥心態吧!當一手拉拔的雛鳥羽翼漸豐,急於往廣大的天際飛去,她能做的事是教他飛翔,放手讓他找尋屬於自己的天空。 很不舍,卻也不能不為,與仙界姊妹相約的期限只剩半年了,她終究要回歸本位,無法再陪他走下去。 一想到此,心窩忽地抽疼,情緒低落地望著枝椏間白色小花,笑意轉薄地想著自己還能為他做什麼,好了無牽掛的離開。 「你在胡說什麼,我才不會像大表哥一樣流連花叢,除了你,其他人我一個都不要。」趙玉塵突然很生氣的大吼,丟下墨筆一把抱住她。 不知為何,他的心中越來越不安,好像即將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,而且不管他怎麼挽留都留不住。 他很害怕,卻不曉得在怕什麼,總覺得有一股力量在靠近中,會將他的心切成兩半,血淋淋地撕成碎片。 想得多,煩惱多,有時候他寧願自己和以前一般傻,不去想就不會有苦惱,庸人自擾地以為眼前擁有的一切是一場夢,夢醒了,什麼都是空。 「如果我不在了呢?」綠柳用假設的語氣試探。 「不在是什麼意思?」不是很明顯,但他肩頭的確抖了一下。 「離開或死亡。」她不能一生一世地陪伴他,最好的辦法是為他覓一份良緣。 唉!心又痛了,真那麼放不開他嗎?她捂著胸,在心底歎氣。 「若是前者,天涯海角我定尋你至死而止,而後者……」他瞳眸轉深,似藏了什麼。「我會好好的活下去,等待侍奉爹娘百年以後,我一定去找你,你等我。」 「傻子。」她輕啐了一聲,鼻頭頓感酸意。 明明是她辛苦教大的孩子,為何她會倍感心酸,捨不得將他拱手讓人,想永遠霸住他呢? 是她動了凡心嗎?還是日夜相處下的迷障,身為天界仙子理應無怨無念,清心靜氣地以眾生為佛相,潛心修練以度愛別離苦。 「傻也好,我就是對你癡傻,你別想輕易的甩開我。」他會如此時一般牢牢地捉緊她。 趙玉塵韜晦的神情中隱含一股霸氣,堅持對妻子的癡纏。 她想笑,眉峰卻是一顰,「執念過深只會害苦自己,你要開始學著放手。」 「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?」他的不安更加明顯,擁著她的氣力比平常重了許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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