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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
  夾在中間的店家兩面不是人,他既想討好出手闊綽的司二小姐,又怕得罪一臉兇惡的新客,冷汗直冒的手不知如何猛搓圓場,生怕把兩方金主都開罪了。

  “什麼小偷,誰的布被偷了?”

  試衣間的布幕被撩起,走出一名身穿短襖,披著雪白狐裘的俊逸公子,紅潤的臉色襯著桃辦般菱唇,俏生生的五官靈活奪目,好似一尊由雪地裡冒出的玉瓷人兒。

  滿身油垢的滑頭小子搖身一變,竟成了傾倒眾生的美男子,一舉足、一投手滿是飄逸丰姿,讓人有種乍見白梅初綻的驚豔。

  男兒生得如此,是福還是禍呢?尤其那眉間猶帶著一絲女子的清媚。

  “我要他身上那件狐裘,馬上脫下來給我。”

  瓶兒根本不曉得是怎麼回事,只見丫鬟打扮的姑娘突然沖向她,什麼都沒說地就要動手脫她衣物,怔愕之餘她不免有幾分尷然。

  “你敢——”

  小香的手尚未近身,速度更快的大掌毫不留情推開她,丟下一張面額千兩的銀票便將人卷走,留下張口結舌的主僕和店家揚長而去。

  雪,已經停了。

  露臉的大太陽遍灑金露,璨璨流光反映著雲間水氣,一道淡淡的虹影由西邊慢慢浮現。

  §第四章

  “金童、金童,你快瞧瞧底下那個是不是瓶兒?她變成男人耶!”

  相對于玉女的興高采烈,一旁的白衣少年則顯得冷漠了些,沒她那般驚喜。

  “你小心點,不要跌下去,織女的虹布只有一條,你要踩壞了別想她再費心地織給你。”有什麼好稀奇,哪位神仙不會千變萬化。

  “哎呀!你別盡說些掃興話成不成,人家很久沒見到瓶兒了,很高興嘛!”她在吃什麼?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,讓仙滿口生津。

  咽了咽唾液,她也嘴饞了。

  “才十四天而已,哪有很久。”一眨眼就過去了,毫無感覺。

  杏目圓睜,瞪了他一眼。“誰像你這般冷血無情,連自個同伴都漠不關心。”

  “我們本來就無七情六欲,不然和人間男女有何差異。”無情才能養性,心冷方能觀大千世界,無堊無礙自然成佛。

  “你……”她一嘟嘴,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。“算了,石頭不開竅,敲上千遍也枉然,你修你的阿彌陀佛,我看我的人間百相。”

  玉女和金童的年歲差不多,但她比金童多了一些孩子氣和貪玩,一旦覺得無趣便拉著少年老成的他一同解悶,不讓永無止境的千年歲月沉悶不已。

  而觀看凡間是他們最常做的事,借著織女借給他們的虹帶眺望熱熱鬧鬧的人世,瞭解紅塵中人在做什麼、想什麼,想向上蒼祈求什麼。

  當然,他們的行為足不被允許的,偷偷摸摸地瞞過眾仙耳目,七彩虹光會掩住其身形,由遠處一瞧不過是兩個織壞的小黑點,引不起注目。

  “看就看,不要忘了你要做的事。”沒他盯著,她肯定又過於沉迷人間事而記不得要做什麼。

  殺風景的傢伙!她怨懟在心,橫睇一眼。“為什麼你不像呂道長一樣風趣,或是太白真人的趣意橫生,每次我興味正濃你就非打斷不可。”

  “一個風流星君,一個酒鬼,別拿我和他們相提並論。”呂洞賓三戲白牡丹,又調戲嫦娥娘娘,連大士都敢垂涎,實為仙界之恥。

  而李白撈月而死更不可取,不足以後世楷模,他是酒喝多了才墜湖,絕非世人所歌詠的風雅一世。

  “金童,你能不能別跟我唱反調,老是一臉正經的像個小老頭。”討厭鬼,一點好聽話都不會說。

  玉女惱火了,手往腰間一抆跺腳一啐。

  “都千百歲了,能不老嗎?”他們只是容貌童稚,永保青春而已。

  她一哼,“不理你了,我要找瓶兒。”

  青蓮和淨水過得太幸福了,她眼紅,所以不看她們。

  “記得提醒她時間快到了,趕快找到寶珠返回天庭,別因貪嘴誤了正事。”她是最隨興的一位仙子,不到火燒眉頭是不痛不癢。

  “知道了,你真嘮叨。”叨叨念念地,活像老太婆的裹腳布,又臭又長。

  不耐煩的玉女蹲下身,坐在虹彩上揚手一撥,數道金光穿過雲層落於地面,掃去些許冬雪,陽光普照百物蕭條的人間。

  果然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也正仰望天際,她咬著王母送她的蟠桃,有一下沒一下地細嚼著,俯視又低頭大吃大喝的老朋友,心裡著實不是滋味。

  同是大士身邊的人,為什麼瓶兒能百無禁忌地不分葷素,而她卻只能素果清香,了無味道的淨心、淨腹呢?

  越想越嘔的玉女滿肚子酸意,不假思索的投出手中物,朝著雲下的某人垂直落下,咚地正中她仰起的額頭。

  頓地一怔,她面上一訕。

  “你完了,玉女,你將仙界之物擲於人間,其罪不輕。”就說她一定會惹事,果不其然。

  “我……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天哪!她怎麼跟淨水一樣迷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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