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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


  「你真會放人?」權宜之計先虛以委蛇,再作定論。

  畢竟縱虎歸山,後患無窮。

  「當然,不然帶著她多累贅,想跑也跑不遠,一下子就被你追上了。」剛才受了神獸一掌,氣有些散了,等他吸足了八十一個胎魂,看誰敢與他為敵。

  老虎精腦子裡轉的是脫逃之策,縱欲過度的他體力稍弱,故而不宜與之硬碰硬,他想的是要如何脫身。

  「好,我們退,諒你也不敢耍什麼花樣,不論你逃到何處,我都會親手將你逮捕歸案。」他逃不了的。

  風妒惡立下重誓,與張家人一同退至一丈之外,兩眼有神的盯著老虎精,以防他暗下毒手。

  「哈哈……那就追吧,等虎爺道行滿了,你就送到我嘴邊讓我打打牙祭。」不自量力的凡人。

  老虎精身一躍,在半空中化成一頭巨大白虎,它將叼在嘴邊的張家小姐奮力甩下,在她淩空墜落之際朝她胸腹落下五爪抓痕,飛灑的鮮血竟有如泉湧,噴向底下的眾人。

  大家慌了,連忙奔上前要接住她落下的身子,而白虎精則趁隙奔逃,奔向月落方向。

  尾隨其後的麒麟翻身一縱,四蹄撒開有力地向前奔跑,跨月而去地追逐白虎精,冷風一陣陣,吹落柳絮無數,讓人的心更寒。

  「女兒呀!女兒,我苦命的翡翠,你睜開眼來看爹一眼,別讓我白髮人送你黑髮人呀!」

  縱使再殘暴的惡人,也有他柔軟的一面,老淚縱橫的張萬富抱著瘦弱女兒哭喊她的名,好不悲切地想喚回她的魂兒,不讓她死得冤枉。

  「老……老爺,小姐不行了,你還是……呃,節哀順變……」都被虎精淩虐了,活著也沒用,不如早早歸西。

  「住口,翡翠不會死,你們快去請高大夫來,他要救不活翡翠,我要他陪葬。」他高吼道。

  血不斷地流,染紅了裙襦,臉色比先前還慘白的張翡翠根本跟死了沒兩樣,氣若遊絲地就等著斷氣,就算醫術高明的大夫來了也回天乏術。

  大家心裡的想法都一樣,沒人肯動的只是看著快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女子,他們也害怕萬一救活了她,到時她腹中的孩子一出生是否也會如虎精吃人。

  就在眾人遲疑之際,一位行動蹣跚的銀髮老婦由長媳慢慢攙扶而來,她不是走到張老爺面前,也非來傷心孫女的早逝,而是一下子跪在淨水面前,一叩再叩地請求她大發慈悲,憐憫救人。

  「求求你救救我孫女,老身給你磕頭了。」

  「老夫人……」這……生死有命,富貴在天呀!淨水為難著。

  老婦拉著她裙擺低泣,「我剛夢見觀音大士,她說能救我孫女的人唯有你了。」

  「啊!是大士的旨意呀!那我……就救了。」

  §第七章

  「你去投案吧!」

  慈母的一句話,勝過千萬人的怒駡打責,張老太君的慈悲善良為人所敬仰,但是慈母多敗兒,她對兒子的寵護和溺愛竟造成他人的妻離子散、骨肉難聚,一世背上難以彌補的罪孽。

 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兒子在外的所作所為呢!即使沒人敢在她耳邊碎嘴,一雙老眼還不致昏昧不明,自是看得出旁人的畏懼。

  畢竟是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,而且對她孝順有加,雖未到言聽計從的地步,但至少在她面前表面工夫做得很足,事事應允不拂其意,至於做不做得到她就不在意了,任由他欺瞞。

  長年茹素是為了替兒子消業障,勤拜觀音望能減輕其子罪愆,她就這麼個獨於,老了也只能依靠他,怎捨得他坐牢吃苦,後半輩子在牢獄裡度過。

  這是身為一個母親的私心,不論孩子有多壞,在她們心中永遠是一塊寶,不忍他餓、不忍他凍,只希望他過得好。

  是觀音托夢喚醒她的良知,讓她頓時明白不能再縱容下去,她用刀割的心痛捨下那塊寶,還受他傷害的人一個公道,不再做個寵子的慈母。

  而張萬富當真前去自首,在縣太爺面前細訴罪行,但是他否認行兇殺人,只承認趁機盜取財物,在風家人有難時未伸出援手,反而大肆掠奪。

  令人不解的是,他當夜入獄不久便突然暴斃,七孔流血,死相猙獰,不肯瞑目的瞪著牢門口。

  「風二哥,你在想什麼?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很嚇人呐!」怪不習慣地,少了喋喋不休的嘮叨聲。

  看了染憂的嬌顏一眼,風妒噁心頭異常沉重的問道:「你究竟是誰?」

  「我?」淨水怔了一下,笑顏一層。「我就是我嘛!既無三頭六臂,也無三隻眼。」

  二郎神君才有天眼,她道行不夠。

  「我指的是你的身分。」人生在世,不可能斷無牽絆,總有爹娘和家鄉。

  「啊!這個呀!我……我可不可以不要說,你知道的,天機不可洩露。」不然她就慘了。

  她一臉為難的靦著笑,不知該不該吐實。

  「你是人嗎?」他只想明白此事。

  她小臉繃緊的搖頭,「不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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