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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見她往櫃子一撞,心疼不已的風妒惡連忙一扶,“怕了就先回去,改日再來。”被她這一攪局,他也忘了要逼問她什麼,一心擔憂她傷著自己,萌生退意地不忍她再跌跌撞撞,把一身細肉跌出青腫紫淤。

  “不……不用了,我沒事,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歸,人家說賊若偷不到東西會倒楣三輩子。”錯過這次,他和阿猛准會把她看守得死死的,不再讓她有下一次機會。

  唉!她的好奇心永遠多那麼一點點,若沒得到滿足會老記掛在心上,直到滿意為止。

  橫睇一眼,他是想罵罵不出口,獨吞慍意。“真把自己當成賊不成?!”

  口口聲聲賊之道,她是入戲太深。

  “呵……過過幹癮嘛!我沒當過賊,總要搬出三分架式……啊!這尊流水觀音會動……”大士,你真這麼靈驗呀!她一做壞事馬上知情。

  誤打誤撞地,一扇隱門忽從書桌後移開一絲縫,透光的隙縫隱約可見耀目的金光,風妒惡接手轉動觀音神像底盤,門縫漸開足以容納一人通行。

  他在前頭領路,淨水後行,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通道,驟然光亮的密室竟有丈寬、高十尺,十二顆拳頭大小的南海珍珠鑲嵌壁柱,散發出柔和的光澤照亮一室。

  但令人驚奇的是那一箱箱未上蓋的金銀珠寶,黃澄澄的元寶,亮晃晃的銀子、玉珥、發簪、瓔珞、圭璋玉珮……女人家的首飾居然滿滿一箱,還往外溢散。

  “這只半環狀玉塊是我娘生前最愛的物品,是我爹送她的訂情物,她向來愛不釋手的配戴在身上,常說日後要帶著它入土。”

  睹物思人,倍感淒涼,物存,人卻已不在人世了。

  環視堆積如山的財物,向來迷糊的仙子說了句發人省思的話,“原來你家曾經如此富有呀!難怪慘遭橫禍。”

  福禍雙全,人的福氣有多少,便有多少災難,難有兩全。

  人一旦累積到令人眼紅的財富,要不遭妒著實很難,在有心人的算計下,反而惹來殺身之禍,禍隨福至。

  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,同樣地,擁有過多的錢財不見得是件好事,它所引來的貪婪之心足以使人性沉淪,成為吃人的惡鬼。

  §第六章

  因為富有,所以慘遭橫禍?

  望著昔日的舊物,難掩悲痛的風妒惡想著這一句話,當年的風家確實富可敵國,常呼朋引伴在家中設宴,大擺流水席與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結交,當是知己慷慨解囊,從不因對方的貧賤而皺一下眉頭。

  久而久之,大家都知道風宅主人的急公好義、樂善好施,一有急用便來開口,不管白日或黑夜,只要一敲門就能解燃眉之急。

  雖非全國首富卻以富有聞名天下,而扶幼濟弱的俠義作風更廣為人知,出手大方、為人海派、豪爽的俠客風範令人傾慕,致使家中賓客盈門,鮮少有門可羅雀的冷清。

  猶記家裡總是滿溢笑聲,人來人往好似市集,與爹把酒言歡的叔叔伯伯笑談著家國大事,不掩俠女豪氣的娘則在一旁煮菊烹茶,手捧香茗勸客莫貪杯,一杯清茶能解百憂、除煩惱。

  但是——

  如今這一切都如雨後殘花,碎得一片片了,他們好客的結果竟是家破人亡,一顆能起死回生的寶珠成了誘因,引進覬覦風家產業的盜賊,雙親若地下有知,怕也唏噓不已,直道錢財害人。

  “咦?這裡有一條線耶!我拉拉看。”真好玩,一拉還會彈回去。

  “不要碰……”糟了,慢了一步。

  風妒惡制止的聲音才一揚起,宏亮的鐘聲已由外傳來,音沉聲重地傳至每一角落,造成極為駭人的回音,蓋過人所能發出的聲響。

  震耳欲聾的淨水看得見他唇動得厲害,卻不知他在說什麼,她雙手掩耳地想阻止穿腦的鐘聲,但是於事無補,起不了多大作用。

  她一拉一彈的細線是金蠶絲,它堅韌無比又十分柔軟,連接著屋外的滾輪機關,敲響銅鑄的百斤大鐘,其為防賊所佈置。

  原本他們可以全身而退,不驚擾任何人,但是她一時的好奇心又起,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,她在無意中又惹禍上身。

  “風二哥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不曉得那條線拉不得。”可惜後悔為時已晚,自己當真成了賊。

  “你……”欲言又止的風妒惡只露出無奈的笑意,對她的闖禍本事只有四個字——

  無言以對。

  一般人見到金銀珠寶,第一個念頭是搬光它們,不會有空閒理會一旁無用的線,雙目早被龐大的財富蒙蔽了。

  而她卻反其道而行,對瑪瑙、翡翠不感興趣,珍珠美玉看都不看一眼,偏偏對一根金絲興味濃厚,非得扯一扯、拉一拉,方能得知其用處。

  怪只怪他太沉溺於過往的悲傷中,忘了她活潑好動的性子,沒能盯住她的一舉一動,以至於讓兩人置於麻煩的風暴中。

  “風二哥,外面有人在喊呐!我們要不要應一聲?”好像很熱鬧,人來得很多。

  他苦笑,“出去吧!總要面對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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