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三夜夫妻 | 上頁 下頁 |
三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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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,他真的死了吧!如今殘活的是一具空洞的軀體,沒有靈魂、沒有感覺,行屍走肉的依身體本能活著,緩慢地腐敗。 「之前股東拋售的股票,我已依總裁的吩咐悉數買回,股價回穩,投資者的信心大增……」 耳邊盡是絮絮叨叨的平穩聲線,不疾不徐地報告多日來的商場變動,有條不紊的替他接續長達好幾個月的斷層。 立于窗邊的男子神色漠然,似乎心不在焉地撫著額側微凸的肉疤,凝重的眉間不曾舒緩,恍惚的黑瞳中承載著遠方的雲朵。 那一聲有力的「總裁」讓現實感回到大腦,平靜得近乎冷漠的面容露出令人寒徹心扉的冷笑。 沒錯,當初受制於人的小經理終於從父親的手中奪下實權,將骨肉親情拋向一旁,全心建立自己的勢力王國。 給了他生命的男人失敗了,不能再呼風喚雨,從此只能在深淵穀底中哀嚎,一日復一日的忍受逐漸老去的事實。 這一次是他贏了,再也沒有人能踩在他頭上叫囂,處處打壓,指責他的不是。 應該高興的,可是為什麼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,好像在他得到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時,有某種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正在消失? 惶恐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,他控制不住心底越來越大的黑洞,它狂猛地咆哮,來勢洶洶地似要吞蝕他。 而他的救贖卻在夢中,那個看不清楚長相,有雙明亮大眼的女子。 「……雖然股市的動盪不像以往激烈,不過仍要小心監控著,避免攀升得太快而影響進場時機……」叨念的聲調驀地一停,轉為關心的詢問:「總裁,你的身體又不舒服了嗎?要不要休息一下?」 太過勞累是加重身體的負擔,欲速則不達。 「不打緊,我撐得住,你繼續。」轉過身,一張嚴峻臉孔面對著盡忠職守的特助。 「可是你的臉色不佳,額頭的傷又疼了吧?」唯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察覺異狀,總裁在勉強自己,不肯依醫囑適度休息。 「我沒事,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。」在這重要時刻,他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。 「你在玩命,你知不知道?」周上錦忍不住苛責,想狠狠罵醒上司。 他不僅是總裁特助,還是夏仲夜所信任的同窗好友,兩人的交情可以追溯到高中時期。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,他們的情誼只增不減,深厚得一如手足兄弟。 在公司裡,敢直言進諫的員工沒幾人,而他是少數的幾人。 「他們不就是要我的命嗎?我何懼之有。」清峻面容浮現一抹極冷的笑。 想要他死可不容易,死裡逃生的他將化身修羅,一一索討他們該付的代價。 「還不確定是你繼母所為,況且警方只研判車禍原因是煞車失靈,不一定是人為……」車體燒毀得扭曲變形,無法進行有效的監定。 「不一定?」銳眸一眯,冷厲駭人。 多希望還在夢中的夏仲夜,此刻笑得冷然。在現實生活中,莊瓊珍已是他父親再婚的對象,他母親過世不到一年,情婦就被扶正,堂而皇之的帶著私生子進夏家大門。 那年他十五歲,卻有著小他八、九歲的弟弟,可見他口口聲聲只愛妻子的父親早就背叛婚姻,滿口謊言地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。 到後來,父親甚至不避諱地提及外面有個情人,要求母親接納,一大一小同住一個屋簷下。 母親不允,鬧得兩人幾乎撕破臉,要不是父親的事業仍需要母親娘家的金援,恐怕那女人早就進了門,竊據了母親的位置。 但,她仍是勝利了,從母親手中拿走「夏太太」的頭銜,並刻意打入社交圈,企圖取代母親。 可惜飛上枝頭的烏鴉還是烏鴉,不可能成為光彩奪目的鳳凰,酒店出身的女人怎麼比得上受過良好教育的名門千金,光是氣度與修養就差上一大截,更別提母親的好人緣,她的那些姐妹淘同仇敵愾,讓被打回原形的烏鴉灰頭土臉。 「或許是上一次的土地開發案得罪了某些人,你也清楚那些人的手段。」有黑道背景的土地掮客惡如豺狼。 他舉起手,制止特助多言。「不用再說了,誰想因我得利我心裡有數。」 「總裁,不要因為偏見而蒙蔽了雙眼,其實你的弟弟妹妹十分敬重你這位大哥……」若非他們執意救到底,不放棄一絲希望,仲夜說不定早在車禍那個月已不在人世了。 說實在的,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,他還滿喜歡仲夜的那對弟妹,即使明知他們大哥討厭他們,那兩個孩子還是努力討好他,甚至在仲夜昏迷的那段期間,他們只要有空都會過來醫院探望。 「上錦,你想惹我發火嗎?」陰冷雙眸微沉,冷銳如刃。 周上錦表情極淡地歎了口氣,「好吧,我不再提起你忌諱的話題,不過晴子小姐已來找過你幾回,你要見她嗎?」一個女人不怕難堪的追求真愛,這份難能可貴的勇敢值得嘉許。 「她又來了?」兩道濃眉高高攏起,隱浮不快。 「在會客室等了你一個多小時,挺有耐心的,你不妨見她一面,不要再避不見面。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,有事要面對面的談開。 夏仲夜面冷的嗤哼一聲。「她請你當說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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