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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三


  誰知入目的畫面是殷水柔被壓在輪椅底下,她的小腿劃破一個大口正在流血,手的姿態似乎有點彎曲,好象骨折了。

  看到這個情形他們當然不敢亂動,連忙用擴音器找老闆回來處理,生怕擅自移動會鬧出人命。

  所幸並無大礙,傷口包紮好沒多久便不再流血了,彎曲的手肘稍微外彎是骨折現象,但不致留下永久傷害,上幾天支架固定自然會痊癒。

  但是,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沒人知道,工人們來的時候,她早已躺在泥地上不省人事。

  不過有人說,看到窗戶旁閃過一道人影,因為沒什麼注意只是大概瞄了一眼,所以看不清是何人在上頭走動,隱約可知是個女人。

  想當然耳,在牧場上除了煮飯的阿嬸和向來霸道的趙英妹是女人外,其它的兩人根本沒有嫌疑,一個躺在床上尚未清醒,一個剛和老闆從外頭回來,唯一的犯人還能有誰呢?

  可是這種事誰也沒膽亂講,面對老闆的質疑人人三噤其口,萬一搞錯了豈不是得罪牧場小霸王,以後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。

  「冬天,我先送醫生回診所,麻煩你替我看著她,有事打我的手機。」

  我?!有沒有搞錯,她像白衣天使嗎?看護病人的工作應該找她大姊才是,她沒什麼愛心。

  可是她仍一臉平靜的點點頭,拾起一塊拭鏡布擦拭她寶貝的相機。

  「我保證你回來之前她還有呼吸。」絕不會因為她面目可增而用枕頭蒙死她。

  「冬天,你能不能正經一次?!」他已經夠煩了,她還火上加油。

  「是,大老闆,拜託你開車小心點別撞斷腿,我絕對會棄你於不顧的找個姘夫快活。」夠正經了吧!不用他替她操心,她會自找樂子。

  「你……」他幹麼自找苦吃?她這張嘴被下了咒,只會說氣死人的話。「我走了,你記得待會兒加件衣服,天涼。」

  一說完,趙英漢看了臉色蒼白的殷水柔一眼,一臉黯澀的送出診的醫生出門。

  其實他只要用心一瞧,不難發覺床上的人兒並未昏迷,浮動的眼皮微微的洩漏出一絲緊張,未受傷的手正在涼被底下捉癢。

  可惜他對她本無心,關心歸關心卻沒有切膚之痛,他之所以憂心仲仲是怕愧對死去的殷叔,若對象換成是他心愛的女人,恐怕他會心急如焚的寸步不離,哪還記得醫生在不在。

  為了實現當初的承諾,他著實下了一番工夫改建主屋,一樓到二樓全采無障礙空間的設施,另設一台輪椅專用的電梯供她上下樓使用,可說是仁至義盡了。

  但他的責任感重仍覺得不夠,以至於矯枉過正而讓自己難以脫身,越陷越深的造成目前擺不平的為難處境。

  套句冬天的話:他活該!

  「唔!我的頭好痛,我想喝水。」

  誰理你呀!她的寶貝相機比她重要。

  埋首調整相機快門的冬天聽若未聞,連一眼也懶得施捨,她對人的喜惡十分分明,絕不會因為別人的請托而改變原則。

  尤其是無舉足輕重的「情敵」,她要是對她好不代表自己度量大,而是無藥可醫的笨,人家不會因她一時的善心而有所感激,反而會得寸進尺的攻城掠地。

  兵家有雲: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。自私如她怎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?

  「對不起,你可不可以幫我倒杯水,我嘴巴很幹。」以為她沒聽見,殷水柔稍微提高音量,但仍一副虛弱的模樣拜託她。

  「不可以。」等她的價值比相機還高的時候再說。

  「嗄?!」什麼?她是不是聽錯了,這女人居然拒絕幫忙。

  「水就在你旁邊不會自己拿呀!不要凡事都要依賴別人,我不是趙英漢那個笨蛋,承諾對我而言還不如一張底片重要。」

  何況承諾要照顧她的人不是她,她只是臨時被捉來頂替的倒黴鬼,沒有義務伺候手一伸就能拿到開水的她。

  「你……你怎麼這樣說話?我不過渾身沒力氣才請你幫忙……」殷水柔故意裝得有氣無力,非常需要別人幫忙的樣子來讓別人產生愧疚。

  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,不是每一個人都為她柔弱的外表所騙,身為傑出的攝影師有一雙能透視的敏銳利眸,可以由一個人眼中看出真實與虛偽。

  「沒力氣拿杯水卻有力氣將枕頭拉高,你沒瞧見腳上還插著針,一瓶點滴正在補充你體內流失的水分。」喝什麼水,真是笑話。

  好歹她家阿姊是一間醫院的護理長,她多少懂一些基本的護理知識。

  「可是我口渴是事實,床頭的水擺得太高,我手一舉全身就開始痛起來。」此時她的表情少了柔弱,聲音也沒先前輕柔。

  「那就忍耐呀!看你要渴死還是痛死,別指望我會當下女供你使喚。」冬天哈了一口氣擦拭鏡頭上的小污點,完全不看她。

  聖人都會被她氣得發火,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。

  眼神一變的殷水柔再度捺著性子和她磨,儘量不表露恨她入骨的怨念。「阿漢拜託你來照顧我,難道你連他的請求也不在意?」

  冬天瞄了她一眼,笑得很輕。「你幾時聽見他拜託我來著?我以為你一直昏睡不醒呢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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