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冬天 | 上頁 下頁 |
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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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但是若會傷害自己最親愛的人,我寧可錯過。姊姊為我所做的犧牲,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。」姊姊必須幸福她才能安心。 十年前要不是因為她,姊姊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也不致告吹,讓論及婚姻的男方家屬大力抨擊,不願家裡多個吃閒飯的拖油瓶。 姊姊嘴上不說苦,強顏歡笑的一邊打工一邊撫養她,不讓她受委屈的儘量滿足她對攝影的狂熱,讓她無後顧之憂的擁有今天的成就。 但是為情所困的姊姊卻獨自落淚,一人承擔所有的負荷黯然神傷,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,變得不成人樣。 好不容易姊姊走出情傷,重新面對新的感情,身為受惠最多的她,怎能讓姊姊再心碎一次?曾受過重創的心,想必難再承受打擊。 別說她對藺大哥無男女間的感情,就算有一絲絲好感她也會自動打折。 有人說她對感情一事太冷漠了,永遠是事不關己的署身事外,以冷靜的分析去看待情長情短,絕不讓自己感情用事的失去控制。 不過她總是笑著說時候未到,若真遇到一個能引起她和攝影一般熱愛的男人,相信她縱有一雙羽翼也飛不遠,遲早會回到她認定的最後歸處。 「你這傻女孩呵!感情的事又怎能說讓就讓。我們家蘭生也是傻小子一個,執著得很。」不然不會一等七年仍未改其意。 三個孩子三份心都讓他心疼,真不希望有人受傷。 冬天將相機帶子卷好纏在臂上,口氣穩健的一笑。「院長,你擔太多心了,兒孫自有兒孫福。」 「就怕我眼睛一閉,連孫子都沒得抱就蒙主寵召,到時你會後悔讓我走得不瞑目。」現在他唯一的希望,就是看見這些孩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。 「不會的,你瞧他們不是挺配的,男溫雅女嫻淑,多像一幅美麗的圖畫。」為了讓他們走得更近,她不得不離開,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的尋找心目中的彩虹。 順著她視線看去,一對談笑風生的男女由遠走近,兩人的臉上都散發輕柔的笑靨,看來和諧又融洽得像對相知相惜的伴侶,為了共同的理念而攜手將來。 說實在話,若非知曉其中錯綜複雜的內情,優雅溫爾的外科醫生和氣質典雅的護理長確實是令人羡慕的絕配,可惜這世上有太多的意外。 「丫頭,你就不再考慮考慮嗎?」命裡有時終需有,命裡無時莫強求。這道理他懂。 可是沒幾人做得到。 搖了搖頭,冬天看著飲蜜飽足的瓢蟲飛向天空。「我的路還很遠,在看不見盡頭的彼方。」 她的心,很大。 而夢想非常遙遠,遠到她不確定能有到達的一天。 幸福呀!真的很難,到哪裡尋找呢? 「冬天,你給我站住,今天要不說清楚,我就把你的破相機送到博物館。你到底幾時才能停下來不再流浪,一年、兩年,還是像爸一樣摔下山谷才甘心……」 冬雪的吼聲有著很多的害怕,她不敢讓其它人知道她多擔心妹妹的安危,生怕造成妹妹的負擔而恍惚終日,一不小心就難以彌補。 從小到大,她就被賦予長姊的責任,過馬路要牽著妹妹的手,有好東西要分給妹妹吃,玩具要一起玩不能獨佔,妹妹哭的時候要哄她。 曾幾何時那個綁著兩條緞帶髮辮的小妹妹不見了,身子倏地抽長比她更像個姊姊,不需要她護著、哄著的活出自己,一步一步走出她的世界。 她知道姊妹情是不會斷絕,而且會一直延續到她們其中一人的生命走到盡頭。 父母的早逝讓她十分不安,好象她身邊的人會不斷的從身邊走開,只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,沒人能在她空虛寂寞的時候,給她溫暖的擁抱。 照理來說,在醫院工作的她更該看破生死,來來去去的病人川流不息,有當場死亡的,有拖上一段時間才宣告不治,也有因癌症末期在安寧病房等死,每天她一睜開眼必須面對的,就是生與死。 可是她始終沖不破死亡的陰影,總悲觀的認為,人終有一天會死,只是早晚的問題。 因為她父母死時,她都是唯一在場的人,母親的遺體還有人幫忙處理,像清洗、上妝、穿衣服等,她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,僅覺得母親睡得很安詳。 但死於山難的父親則由警察局打電話來通知,十六歲沒有人陪伴的她得一人到太平間認屍,陰森的空氣令她幾乎鼓不起勇氣掀開那塊白布。 若非父親懷中仍緊抱著他視同第二生命的相機,差點因殘破屍首而昏厥的她根本不敢認,因為父親身上沒有一塊皮膚是完整的。 現在她只剩下一個親人了,叫她怎能不害怕,萬一妹妹如斷線的風箏一出去就回不來,那她未來的日子會多孤寂,宛如一盞將熄的燭火不再有任何意義。 「咳!冬雪,你的聲音會不會太大了些,醫院是需要保持安靜的地方。」 似笑非笑的輕咳聲讓冬雪感到一陣歉意,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會令她失控的妹妹一眼。 「相信我,我一向很自製,不做為人詬病的行為。」該死的冬天又害她出模,而且在她喜歡的人面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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