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牡丹染情 | 上頁 下頁


  誰說人有言行自由,瞧她多可憐呀!受困于上司的口水中無力上岸,載浮載沉地飄浮在實木地板上,穿腦的魔音一陣陣,每隔一段時間就是她的受難日,在報紙銷售量平幹之時。

  從她成為正式員工到現在已有三年了,老調重彈了好幾回,先是長篇大論,再來是情緒激蕩,接著是苦口婆心,然後是報社的存亡大計,他的退休金。

  每每複映一貫不變的情節,“老年人”沒什麼創意,虧他還是站在最前線的資深新聞從業人員呢!

  你不想想全報社有多少人仰賴這分薪水養家活口,全球經濟陷入前所來有的恐慌期,人人都有失業的危機,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犧牲全報社同仁的生存大計,那是非常不公平的事……”

  說了一半的張太郎無預警地重拍桌面一下,驚醒剛打了個盹猛擦眼屎的女孩,嘴角還有一道不甚明顯的涎痕,一副茫然的模樣。

  念完經了嗎?她該雙手合十地說聲阿彌陀佛或在胸前畫十字架以示敬畏?

  真不容易呀!嘮叨的老頭,他不懂長話短說的藝術。

  “你呀你,不能像話些嗎?渾渾沌沌坐無坐姿,真不知道你媽是怎麼教你的,目無尊長。”當他在唱催眠曲,一睡天下平。

  噢喔!他侮辱社長。“主任,你確定要去問我媽嗎?她習慣拿鍋子敲你的禿頭。”

  “藏璽璽,你再拿我的頭髮做話題試試看,我打得你滿地找牙。”不長進的丫頭。

  “彼此彼此,別再要我當狗仔隊的首席挖糞大使,大家好商量。”她軟硬都不吃。

  張太郎嘴角一垂。“專精的題材才好發揮,你和藝人們的互動有目共睹,誰不說你是人才?”

  “你的讚美來自我的傷口,要發獎金請早,我去財經部逛逛。”挖點狗血出來灑。

  “你……真頑固。”他氣得直扯鬍子,不小心還真扯下幾根。

  心痛無處訴呀!

  “比起你的固執還不夠看。”她做勢就要離去,起身松松筋骨。

  “等等,這裡有個Case,你要不要去試試?”拿她沒轍的張太郎從一疊文稿中抽出一份。

  “先聲明,腥膻色和水銀燈的工作我不接。”免得被老狐狸推人虎穴。

  “看看再回答我,不勉強。”眼皮半垂,他的態度和煦得叫人疑心。

  不大相信他的藏璽璽接過一看,兩個眼珠子都快凸了,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玩她!

  “你要我去採訪這個目中無人的暴發戶?!”先殺了她吧!

  “人家現在是房地產大亨、珠寶商人,對經濟有不少貢獻,以偏概全不是好記者的工作態度。”瞧她多鄙視“田僑仔”。

  她咒駡了幾句,表情陰森森。“聽說他謀殺了自己的妻子,你要我去湊整數?”

  “傳聞是未婚妻,但事實真相只有你知道。”他把任務丟了出來。

  “為什麼只有我……喔!不,你這個老奸臣,秦檜再世。”惡毒的毫男人。

  氣得牙癢癢的藏璽璽很想把文稿擲上那張老臉,他根本篤定她天生的好奇心會發燙,終究抗拒不了誘惑而盲目接下自殺工作。

  人對傳說總是特別感興趣,尤其是感性重於理性的二十四歲年輕女孩,當她的職業欄湊巧填上記者二字。

  懸而未明的疑問等於秘密,而秘密和新聞幾乎可以掛上等號,不知道的事物比較值錢,如果此事發生在一夜致富的男人身上,故事性將更有張力。

  而她,受不了不明不白,不探個分明會睡不好覺,老覺得心裡犯疙瘩,不清不行。

  所以,他是賊禿子。

  “沒那麼嚴重吧!看我對你多好,把壓箱底的好料全給了你。”管他秦檜還是劉瑾,他眼中只有上升的銷售量。

  她輕哼了一聲,“他上回在電視中對媒體破口大駡,說他這——生只討厭兩種人,是記者,一是女人,你想我能活著回報社嗎?”

  “這……氣話嘛!他不喜歡別人貿然闖進他的地盤,會叫的狗不咬人。”他抹抹額上的汗,勉強編出拙劣的理由。

  “萬一他不僅叫得凶又會咬人,你打算修改我的保險受益人?”她一向只寫自己的名字,其他人……靠邊站。

  六親不認、六親不認,她就是六親不認,怎樣?!

  張大郎好笑地板起臉裝正經。“看來你是不接嘍?那我派朱清玉去……”

  “舅,這一招不高明,玉姐今天搭飛機去紐西蘭度假,為期十三天。”嗟!老年癡呆症。

  甥舅關係在報社是秘密,也沒人知道報社創始人是她繼父,而其夫人也是她寂寞難耐的母親掛名為社長,她不想因特殊身份引來不必要的注目,因此要所有人保密,誰也不許張揚。

  就因為如此,她才敢和“上司”大小聲,據理力爭堅持的目標,偶爾和他鬥鬥智免得他無聊。

  天上天公,地下母舅公,阿舅最大。(台語)

  “呵呵!你媽要我問你一句,幾時回馬來西亞看她死了沒。”這阿姐哦!口無遮攔。

  表情一擰的藏璽璽用不屑的口氣說道:“她有沒有搞錯,我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,要回哪去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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