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千金釀酒 | 上頁 下頁
十六


  夏和若的埋怨讓魏老頭好笑又好氣,他覺得她像自個兒的小孫女似的,得不到糖吃就沒大沒小地扯著爺爺的袖子吵著買這要那的,不給就坐在地上踢腿撒潑。

  “……與其被敗家子敗掉家產,還不如賣給我。你就剩下這個破酒坊了,要是有一天被敗家子夷為平地,你今日的堅持便成了笑話……”日後小酒坊的確被夷平了,上面蓋了莊子和魚塘,賣給一名江南富商。

  “小酒坊沒了……”想到他不肯走正途的兒子們,魏老頭眼神一暗,苦澀地想著,他真留得住酒坊嗎?

  又是一番討價還價,一老頭一姑娘吼來吼去的,吼得兩人喉嚨都疼,最後達成協議——賣了。

  看到落款的讓渡契紙,臉上帶著笑意的夏和若終於松了一口氣,這是她重生後做得最有意義的事。

  如果不生變化的話,她改變了魏老頭淒苦的一生,他們都有重來的機會,而不是被最親近的人擊倒,身心倶疲。

  砰!

  突然傳來重物落地聲。

  高牆牆頭上莫名出現半個血手印,一個被血染汙面龐的男人從牆頭落下,面朝下趴著,不知是死是活,一動也不動,身上流出的血很快染紅一地。

  夏和若和魏老頭面面相覷,誰也不敢上前查看那人死了沒,就這麼站著當人柱。

  只是不能真的不管地上的人呀!不論死活總要處理一下,不然一具“屍體”在那裡也挺難收拾的。

  魏老頭清清喉嚨,沒節操的開口。“現在你是東家了,該由你出面。”他指指她手上印泥未幹的契紙,酒坊的新主人得說話了。

  “為什麼是我?我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,不懂人情世故。”不想碰“死人”的夏和若擰著鼻,一臉悲憤。

  魏老頭樂呵呵的甩手。“誰叫你買下酒坊,這地方是你的了,我一個釀酒老頭不好插手。

  “你……你欺負人……”好人沒好報,她本想幫助他,沒想到反而惹了一身腥。

  要是人真死了,酒坊也開不成了,一群官差走來走去查案,查不出兇手便上封條,成了凶屋。

  “就是欺負你怎樣?小小年紀不學好,卻來欺壓我老頭子,老天爺是長眼的,報應來了。”東家不好當,她要有自覺。

  “你……”幸災樂禍。

  “扶爺起來。”

  兩人四隻眼看向發出聲音的“男屍”,面色微變,以為是屍變,想著該不該奪門而出。

  “還愣著幹什麼?爺只是脫力而已。”失血過多讓他渾身無力,稍一動彈便兩眼發黑。

  咦?這一聲“爺”聽來好耳熟,似乎是……

  壯起膽子的夏和若往前一走,她用手推推一身髒汙的男人,見他沒什麼動靜,又大膽了一些,將人面朝上翻正。

  看過去,只覺很面熟,再把沾血的頭髮從臉上撥開,更像了。

  “怎麼是你,段玉聿!”

  魏老頭瞪大眼。

  段……玉聿,這不是長……呃,肯定是同名同姓,搞錯了,踩在雲端上的人怎麼會這副慘狀。

  女子的聲音傳入耳中,意識不清的段玉聿睜開模糊的眼,看了好一會才輕佻的咧嘴一笑。“是你呀,小酒娘。”

  “你被人追殺呀?”半截箭上都是血。

  笑意一凝,他惡狠狠的瞪她。“還不扶我起來,想我死得徹底嗎?”

  “喂!你求人的口氣好一點,我不一定要救你,你再擺出一副『我是大爺』的樣子試試,看我會不會見死不救。”嘴上說狠話的夏和若還是做不到狠下心,小臉一扳,故作兇惡地將人扶坐地上。

  說實在的,以她的小身板是扶不動一個受傷的大男人的,能撐起他的上半身已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。

  “小酒娘,你最好趕緊把我扶進屋裡,再把地上的血清一清,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。”

  他不想連累她。

  段玉聿的傷不重,主要是幾處箭傷,但是疲於奔命,未能及時上藥,他身體的負荷已到極點,尚未暈過去是求生意念太強,還沒安全前他不敢放鬆,始終硬撐著。

  聞言、她臉色大變。“你的仇人?”

  看她驚恐的神色,他忍不住大笑,但一笑又扯痛傷口,發出“嘶嘶”的痛呼。“小酒娘,你不會天真地認為我是因為想試人肉硬不硬,所以自個兒往身上插箭吧!”

  “你……”見他面無血色,她咬著唇不敢把氣發出來,咕咕噥噥的叨念。“我不是小酒娘,我姓夏,請叫我夏姑娘。”

  “夏姑娘……”段玉聿失笑的捉住她的藕臂。“以後有的是鬥嘴的機會,快把我……藏起來。”

  “誰跟你有以後,今日之後形同陌路。”她才不想惹禍上身。

  儘管不願和他有任何接觸,但救人總好過害人,在魏老頭的幫助下,她將人扶起,讓他一隻手臂環過她的肩,她一步一步擦著他走入酒坊旁的傭人房。

  這屋子很久不住人了,滿是灰塵和黴味,夏和若先讓段玉聿坐在還算堅固的椅子上,跟魏老頭要了一桶水,稍微將屋內清理了一下,然後才把人扶上木板床躺好,蓋上有味道的被子。

 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暫時只能這樣打發了。

  而屋外的魏老頭正用大掃帚把沙土掃在斑斑血跡上頭,又把血手印擦掉,掩去有人來過的痕跡。

  “救命之恩無以為報,只好以身相許……”段玉聿嘴巴不正經,知道夏和若一心想和他撇清關係,內心的惡趣味又冒出頭,出言調笑。

  夏和若一聽跳得老遠,一張臉白得像紙。“不用、不用,施恩不望報,你記得離我遠一點就是報恩。”

  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,怎能因被某人波及而化為烏有,任何危險都要避免。

  “可我不是不知禮數的人,一定要報。”有仇不報難為人,有恩不還不是人,她救了他是事實。

  此時的段玉聿還有心思想著,真是有緣,孽緣,若是長英在的話,肯定會跳腳的說“怎麼又是她,陰魂不散”。

  其實夏和若也在想,真是太不幸了,都已經到了城外,為什麼還會碰見他?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把人救了。

  是她上輩子沒燒高香嗎?這才引來一連串的詭異事件,讓她的重生之路充滿不平靜和驚險。

  “我是家有閨訓的小戶千金,不能隨便和男人有什麼牽扯。”當她好騙嗎?她好歹是活過兩世的人。

  夏和若在面對外人時,膽子總小上那麼一點點,裹足不前,但是遇上段玉聿時,她的怯色好像一下子不見了,不但敢和他侃侃而談,還能大小聲對嗆,似乎是知道擁有白光的人不會傷害她。

  “我是隨便的男人嗎?”他挑眉,神情帶了一抹戲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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