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錢精閨女 | 上頁 下頁


  而宮家並不窮,更可說是富甲一方的名門,大房、二房、四房、五房一個月的開銷足夠三房花用三年,宮老夫人就苛待三房,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壓,讓三房出不了頭。

  不過有時危機也是轉機,讓人在逆境中反而生存得更好。

  宮清曉三歲時,大伯父宮書錚入京為官,祖父也受皇上賞識而入了內閣當起三品大學士,二伯父也中了舉,分發到外地當知縣,四叔、五叔入國子監就讀,宮府舉家遷居天子腳下,四房人口百來人浩浩蕩蕩向京城出發,大有就此定居之勢。

  三房被留下來了。

  名義上說得很好聽,總要留一房人看守老家,為祖先上上燭油,每逢初一、十五到廟裡添點香油錢,護佑一家人平安,然後收收租,把租出去的十來間鋪子和幾百畝田地的租金每半年往京裡送一回。

  顯而易見的,宮老夫人根本不想三房跟著上京,像打發乞丐似的把庶子當管事用,只讓他擔著差事的責任而不給他銀子,臨走前讓身邊的郭嬤嬤給他一百五十兩,說是一府人一年的嚼用。

  雖說帶走的僕婢不少,但留下來看家的下人也有二、三十人,一百五十兩絕對不夠用,宮老夫人這心肝狠得很,存心要熬死三房,讓他們一輩子都出不了頭,只能卑微的、苦哈哈的仰人鼻息,靠她的施捨才有一口飯吃。

  可是一輩子算計的宮老夫人這一回卻算計錯了,她這一座令人喘不過氣的山一搬開,三房的日子反而好過了,如魚得水的自由遨遊,一吐昔日無法放開手腳施展身手的悶氣。

  宮三夫人溫氏娘家是開米鋪的,以世人眼光門第不算太好,士農工商,商人排在最末,一向為名門世家看不起,以宮老夫人不待見庶子的狀況看來,擇這門媳婦也不算令人意外。

  當初溫氏的陪嫁有兩間鋪子和一處帶有三十畝地的小莊子,宮老夫人還在老家時,三房不敢明目張膽的動用,只以極低微的租金給相熟之人,對外宣稱收入極微,避免被宮老夫人假借名目強行納入公中,自家一文也得不到。

  待到幾房人一走,兩夫妻立即把鋪子收回,一間開了米鋪,直接從娘家以低於市價一成的成本價進貨,另一間是藥材鋪,不怕累的宮書錚到藥材產地收貨,成本又降了一些。如此過了一年,兩間鋪子的收益大為可觀,財源滾滾。

  雖說還是不能和嫡出的房頭相比較,可不能否認的,少了宮老夫人這座大山鎮壓,三房這兩年漸漸富裕起來,不再是往年苦兮兮的窮樣子了,慢慢積累下來也有幾千兩銀子的家底。

  宮老夫人一定想不到她刻意壓制的三房會有今日的光景,她以為不給他們銀兩便蹦不出個天,還刻薄的把每一間鋪子的租金都算得分文不差,一兩銀子不少地要全部上繳。

  她就是不留銀子給三房,連莊稼也精算得沒半點好處可得,三房純粹是做白工,比個看門的管事還不如,人家管事還有幾兩月銀可拿,而三房是兩袖清風,光幹活不吃糧。

  “是呀!小姐,梯子太高,你腿太短,爬高的活兒就讓奴婢和夏梅來做,你幫著提籃子就好。”摘滿一籃桃花的春桃一蹦一跳的跳過來,神情快活的像玩得正歡的小狗。

  這才剛開始,她當然玩得很開心,哪個姐兒不愛花,無關年紀大小,可是到了明天她就知道了,再也笑不出來,因為一直舉高的雙臂會酸得不像自己的,一動就酸痛。

  “你們欺負人。”她的腿哪裡短了,分明是溫泉洗凝脂的小春筍,又白又嫩,日後一定又直又長。

  見她小嘴微噘,兩個小丫頭好聲好氣的輕哄,“小姐,你別忘了圓一大師只給了我們三天,你要不快點摘,三天很快就過去了,你想要收集桃花花瓣只能撿拾掉落地面的。”

  “就是呀!小姐,你好不容易才贏了圓一大師一回,要是不趕緊把花摘一摘,萬一大師反悔怎麼辦?他可是特意為小姐封了後山這片桃林三天,你可別由著性子來。”

  誰說和尚不打誑語、不出爾反爾,他們村裡的化緣和尚還會喝花酒呢。

  春桃是家生子,但她幼時是被寄養住在莊子附近小村落的表舅家裡,四歲多快五歲時才被在廚房幹活的親娘帶進府。

  當時府裡的六小姐要挑伺候的丫頭,長相平凡又笨拙的她被老管家挑中,送往三房服侍。

  這也是拜宮老夫人不在所賜,要不她根本不願為三房進人,讓他們活得像下人一樣,凡事親力親為,連做件衣服、繡個花也要溫氏自個兒動手,給小姐、少爺們配個小廝、丫頭是想都不要想,有個老嬤嬤幫襯已是天大的開恩。

  所以三房四個孩子年紀大了後都沒有奶娘,最多喂到七個月大就一個個遣散了,不像嫡出的孫字輩個個有四個大丫頭、八個二等丫頭、十六個三等和粗使丫頭,另外嬤嬤、粗使婆子若干。

  在宮府,庶出始終低人一等,身分只比下人高一些,在心小眼窄的宮老夫人把持中饋下,庶子更是毫無分量,輕易地被人忽視,若非宮老太爺的堅持,宮老夫人連祠堂拜祭都不讓庶子進。

  “你們小姐我很乖的,比小兔子還乖順,你們怎麼能歪曲我的品性。不爬就不爬,當我稀罕呀!春桃,籃子裡的桃花滿了,你拿回禪房倒入布縫的袋子裡,要小心點倒,不要擠壓到花瓣,花碎了不好釀。”宮清曉奶聲奶氣的指使。

  “是。”春桃見籃子滿了,又把小姐籃子裡的花倒入夏梅摘了大半籃子桃花的藤籃,湊滿一籃,一手一隻籃子往回走。花瓣不重,身形瘦長的她提來輕快,走得也快。

  走了一個,只剩一個。

  “夏梅,你看左邊的桃花開得特別好看,你快把它們全摘下來,太開的我不要,只要摘半開和初綻的那一種……啊……對對對,就是那一枝,紅得好豔麗,像我娘親抹的口脂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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