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錢精閨女 | 上頁 下頁


  “小姐,你走慢點,裙擺不可拉高,要小步慢行,不露出繡鞋……”夏梅話還沒說完,她家小姐月白色襦裙下擺已往腰上一塞,作勢要爬上花開得最燦爛的桃樹,嚇得她臉都白了,趕緊上前將小姐抱住。

  “小姐,你別嚇奴婢了,這事不是你該做的,要是摔了擦破了皮,三老爺、三夫人還不心疼死。”

  她也會嚇死。

  “放手,我要爬樹。”軟綿綿的聲音甜甜糯糯地,像是野地裡現采的蜂蜜,濃得發稠。

  “不行,太危險了。”夏梅抱著不放手,她怕一放開,生性好動的小姐一溜煙就溜上了樹。

  宮府三房這對五歲的雙生子都是野猴子來著的,在他們娘親肚子裡時就不安分,推推打打的,讓三房夫人在孕期過得不舒坦,他們爹發狠地說等兩隻猴崽仔一出生非狠狠揍一頓不可。

  而一落地後更是爹娘的活債主呀!一下子這個病了,一下子那個發燒,放在一塊就互撓,拳打腳踢比力氣,分開來養又從早哭到晚,整座宅邸全是他倆響徹雲霄的哭聲。

  等到六、七個月大能坐、會翻身了,要找他們得到床下找,兩姊弟不知怎麼翻的掉到床下,你疊我、我疊你的互咬腳指頭,然後又翻呀翻地有如兩顆滾動的球,叫人看得捧腹。

  宮老太爺這一代沒有嫡女庶女,只有五個兒子,除了三房是庶出外,其餘大房、二房、四房、五房皆是嫡出。

  由此可見老夫人的本事,在她的手段下,其他侍妾、姨娘連個孩子都蹦不出來,不是胎死腹中便是活不過三歲,她有得是能耐,叫滿府只有從她肚皮出來的親生子。

  宮清曉的父親宮書謹是個意外,他生母柳姨娘有孕時老夫人並不知情,柳姨娘想留下這得之不易的孩子,假意犯事而被攆去三十裡外的莊子,從此無人聞問。

  這便是她要的結果,沒人關注才保得住孩子,母子倆的日子過得清苦些,好在無人迫害,倒也平平靜靜地過了十年。

  一日,宮老太爺偕友到莊子野遊,這才發現此子竟與他有七分相似,細問之下才知是庶生之子。

  從此兩母子的“好日子”結束了,宮書謹被宮老太爺帶回府中,即使宮老夫人再不情願還是讓庶子入了籍,上了祖譜,成為唯一的漏網之魚,也是她多年來的心頭之恨。

  而宮清曉和宮明沅這對一模一樣的雙生子一出生,隨即擄獲了所有人的心,就連看三房不順眼的宮老夫人也歇了折辱庶子、庶媳的心,不時讓人抱這雙活寶兒到跟前逗趣。

  不過等他們會跑、會跳之後,那簡直是一連串的災難來臨,兩位小祖宗皮得無法無天,比誰較頑劣似的讓他們的爹娘頭痛不已,常常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,連連歎息。

  只有大人想不到的,沒有他們做不出的,往往前腳才挨罰,後腳又把屋頂掀了,叫人全然沒轍。

  “夏梅,摘花。”宮清曉神情無邪的指著開得正豔的桃花。

  “小姐,奴婢來就好,你在底下等著,奴婢摘滿一籃子就交給小姐。”要上樹?免談!

  “三個人一起摘比較快。”她很固執的嘟起粉色小嘴。

  春桃拉下開滿桃花的桃枝,眼笑眉也笑的道:“小姐,奴婢幫你壓著樹枝,你快摘。”

  宮清曉抬起清潤小臉,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無奈。“光我一個人摘,那你呢?”

  原本有三個人可以一起動手摘花,如今少了一份勞力,這傻妞知不知道她根本是多此一舉。

  “啊!奴婢……呃,奴婢用另一隻手摘。”春桃一手拉花枝,一手伸直摘花,模樣相當滑稽。

  她傻不愣登的,還以為能一心多用,誰知反而顧此失彼,摘了花兒便拉不住枝條,扯了枝椏也沒法好好摘花,她雙腳踮呀踮的采不到花,急得都冒出一頭汗來了。

  “夏梅,你去找小和尚借梯子,我就在矮枝下摘花,保證不爬樹,你信我一回。”哎呀!有兩個死腦筋又不開竅的丫頭,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,還得花工夫雕琢雕琢。

  抿著唇的夏梅猶豫了老半天,這才邊走邊回頭的向路過的光頭小師父借了長梯,一僧一俗合力抬著梯子往桃林深處走去。

  花開滿樹,濃香繽紛,一朵挨著一朵的桃花濃密得摘也摘不完,三個女娃手挽三隻船型藤籃,頭仰得高高地,腰伸直,手伸長,賣力的采著鮮豔的花兒。

  看著春桃、夏梅上上下下的爬梯子,只能在底下看丫頭摘花的宮清曉看得很眼饞,她蠢蠢欲動地想趁兩人沒注意時蹬上有兩個她高的長梯,骨碌碌的清亮大眼轉得飛快。

  “不行,小姐。”

  宮清曉才一動,盯她盯得很緊的夏梅眼尖的閃身一擋,絕不讓她靠近梯子半步。

  小計謀沒得逞,一點也不失望的宮清曉笑得好甜的扯拉丫頭的袖子。“我只踩一階就好,不爬高。”

  “不行,奴婢不能讓你胡鬧。”要是摔著了,老爺、夫人會罰她月銀,幾個少爺也會狠狠地教訓她。

  身為庶出三房,在一群嫡出的兄弟當中,三老爺的處境相當難堪,不只不受寵還是當家主母越看越心煩的眼中釘,恨不得拔之為快,絕不允許他快活,分薄了她孩子的家產。

  所以三房是宮家五房中最窮的一房,家中銀兩加一加竟不到百兩,連給兒子們買點好一些的文房四寶也買不起,窮困得令人鼻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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