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妻恩浩蕩·下 | 上頁 下頁
二十八


  不過他有個小小的癖好,那就是下棋,可惜棋藝之精湛不下佛法,鮮少遇到對手,讓他常感歎一生無知己,成佛也呈礙。

  幸好晚年遇到棋藝高超的風紫衣,兩人對弈如過招,棋也豐富,人也爭鋒,漸成忘年之交,而風紫衣那絕頂好茶「和尚茶」,就是從他這贏來拐來的。

  「你這一落子,你的黑子便無退路,你確定要走這一步?」明空大師呵呵笑道。

  酒也空空、色也空空、財也空空、氣也空空,這四大皆空,可不代表和尚的腦袋也空空。

  「山窮水盡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,不走到最後一步,誰能知輸贏。」下棋重氣勢,氣勢不能輸,她也學和尚一臉笑容。「那很難說,輸是贏,贏是輸,人生如棋局,多少變化在其中,也許那『一村』在我這。」

  「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,知禪不修禪,知佛不修佛,你看青山多嫵媚,千古傳音寄蒼生。」她露出狡猾的笑容,黑子一落,棋局竟驀地有了大轉變,看似陷入死地的黑子竟殺出重圍,反而穩占腹地,圍困了大半白子,棋局已定,她得意的收起白子,「你那『一村』沒了。」

  「你這滿嘴不敬的丫頭,竟敢在佛門中褻漬佛祖。」明空大師言詞聽似責備,但表情語氣可沒有任何不悅。

  「和尚,人家是月兒光光,你是頭頂光光還是荷包光光,輸了想不認賬嗎?」扯什麼輸是贏,贏是輸,分明要她放水。

  光光的頭頂有十二個戒疤,他一臉苦惱的撫上光頭。「讓老納五子。」

  「免談。」

  「四子。」

  「『和尚茶』準備好了沒?我待會要帶走。」

  「三子。」他不死心的又喊。

  忽地,她似有算計,「要我讓子啊……可以,只是我要進城,和尚得幫我。」

  「老納不管紅塵事,你小姑娘聰明,老納求佛祖保佑。二子。」和尚莫測高深的拈拈眉毛,像是猜出她的來歷。

  「和尚怎會不管紅塵事?你不就是為了渡化紅塵世人而來?」一瞧對方有些猶疑,好聽話說完她立即威脅,「況且,你不會希望我哪天拆了你的破廟當柴燒吧?」

  「你呀你,老是威脅老柄,哪天老納剃光你的頭,讓你來修佛,讓你知道修佛可不簡單。」真是的,也不知禮遇得道高僧、老是贏他棋。

  「和尚疼我,捨不得我淚眼汪汪。」威逼利誘什麼招數她都用上了。

  「呵……知道我疼你還不讓子,你喲!滿腦子鬼靈精怪,老納跟不上你,人老嘍。」

  「哪老了,分明是俊秀少年郎,仗著不生皺的臉皮拐騙小姑娘,你瞧我多糟糕,就這麼被你給拐了,三天兩頭不見你就想得緊。」分明是妖精,都快成人瑞了,還健壯如壯年。

  「少嘴甜了,如今城裡亂得很,你別攪局,安安分分陪老納下棋,老納也安心。」明空大師頗為感歎。

  他雖是出家人,可偏偏跟這丫頭投緣,把她當是孫女疼愛,他總說自己無法成佛,是她拖累了他,誰讓他心中有了障礙。

  聽到她被斬首,他還打算赴刑場劫人,但是一瞧不是她,便放心地念起經,為往生者超渡,感念她捨己為人。

  「不亂哪有趣,我回去攪亂一點,讓你替我多念點經,免得你忘性大,成菩薩就上西天了。」她悟性佳,禪理也說得頭頭是道,她暗指和尚先走一步,西天見佛陀,等她過足了人間玩樂的癮再去找他,要他別忘了她。

  「唉!真教我頭痛,你怎麼老讓老納覺得是前世冤孽。」

  「別頭痛了,我這趟回去能救的人多了,和尚要是不幫我才是罪孽。」她說的像是幫他許多,順帶提出要求,「和尚,我要跟你寺裡的和尚換班。」

  「換班?」

  「少華寺百年一次的祭典,祈求國運昌隆,皇恩萬世,真龍真身永世綿延,要繞行個城池一周,起點朱雀城……」她不僅要進城,而且還要聲勢浩大、堂而皇之的走進城門。

  「等等,哪來百年一次的祭典?」身為住持,他怎麼未曾聽聞?

  杏目一橫,她斜睨他一眼。「沒個藉口,我們要怎麼浩浩蕩蕩地走進去?」

  「浩浩蕩蕩?怎麼回事,小丫頭你說清楚。」聽來很不妙,似乎人很多。

  「我會帶一百個和尚來,人我出,衣服跟……剃頭就麻煩你了。」她第一次看到明空大師黑了臉……值得啊!

  ***

  沒兩天,大大小小的光頭和尚不下百名,其中還有帶發修行的數名弟子,一行人彷佛洄游的銀魚,在住持大師的帶領下走向城門口。

  守城的將士一聽見是為皇上祈福,必須繞城一周,他們哪敢阻攔,連忙開敵城門,列隊恭迎,齊聲高呼:「皇恩萬世,國運昌隆,真龍真身永世綿延……」

  「天哪!我真不敢相信,我們居然就這樣混進城了。」穿著和尚服的金准之扯著過短的衣袖,一臉難以置信,他摸摸還在的發,怕自己真成了和尚。

  「本來就不困難,是你們想得太難了,稍有腦子的人都能想出點子,哪需坐困愁城。」不知哪個傻子,竟然提議挖地道。

  哼!曹國丈挖得還不夠多嗎?是不是要整座城垮了才行,況且等他挖通,頭髮也白了。

  「兄弟,她說你沒腦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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