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錢袋主母 | 上頁 下頁
六一


  一會兒,一干人都出去了,淩雲衣神色複雜的注視皇甫婉容好久,似乎想從她臉上尋到什麼。

  “我答應你招安的事。”她該高興了吧?

  “真的?”她喜出望外。

  “令夫趙君山?”妻子看到他回去,也是這表情吧!

  年已二十七的淩雲衣娶的是他恩師的女兒,兩人自幼就認識,從小吵吵鬧鬧到長大,是對叫人好笑又好氣的歡喜冤家,生有二子一女,因其女肖姑,最得他寵愛。

  “是。”君山做了什麼?

  沒等她開口問,淩雲衣面色微慍。“他搶了我的功勞,徐豹的腦袋是我的,他搶先一步砍了。”

  君山殺了徐豹……果然如她所預料的,情急之際,他一定會舍一人救眾人。“你都幾歲了還擺出一副被搶走水晶糕的樣子,你又不愛吃,只想霸著不給別人……”

  “因為家姊最愛水晶糕。”他要留下來給她。

  “可她還不是吃不到,每一次都被捏碎了……”啊!她好像說多了,本想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相認。

  “你……”是我姊嗎?他很想這麼問。

  太過強烈的熟悉感,若是不看她的臉,不去在意聲音,她的一舉一動和眼神,簡直是他記憶中的姊姊,她是家裡唯一會動手打他的人,可是打了之後最心疼的人也是她,抱著被打的他直落淚。

  可是姊姊死了,是他迎回她的棺木,是他親眼看她葬在祖母身旁,也是他哭靈了三日,將姊姊的牌位捧入淩家祠堂,她是第一個未嫁的淩府姑娘受家族香火供奉。

  女子死後是不能入自家祠堂的,但他們父子三人力排眾議,不惜自家被除族也無所謂為要脅,只為讓淩翎死後有個安身之地。

  “將軍,砍下徐豹的人頭的那個年輕人來了,他說要和你談談招安一事,平息干戈……”一名參將在帳外回稟,聲音宏亮有力。

  “讓他進來。”他也想看看這名性情酷似他姊的女子的丈夫是何品性,長相如何?

  “通化子弟趙氏君山見過淩將軍……”咦,容兒也在?

  “你不是叫趙逸塵?”瞧見他乍見妻子的訝異神情,淩雲衣忽生一絲不悅,像是自己的姊姊被陌生男子搶走,身為小舅子的刁難向來最難過,刻意讓他站著不給坐。

  “逸塵是草民的名,字君山。”

  你怎麼在這裡?趙逸塵用眼神詢問,擔心妻子受到他的牽連。

  有個讓人不放心的徐芸兒被囚在兵營,誰知道她那張沒把門的嘴會說什麼,就怕她看到誰就咬誰,胡扯一通。

  皇甫婉容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神情,意思是要他做好自己的事就好,她來兵營只是為確保萬一,給他多爭取些時間。

  “嗯!君山,好字,君子見山,說山是山,說山亦不是山,山是山,山卻不見君子。”

  他暗喻字是好字,可惜人不是好人,枉費了君子品德,連山都不見容於小人。

  “君子在山,山亦容君,天地萬物皆有靈性,或千年,或瞬間,盡在人心。”我是走錯過路,但我能及時回頭,天養萬物自有包容,心境清明便能坦蕩蕩,無愧天地。

  淩雲衣目冷的一抿唇。“徐豹是你殺的?”

  “是的。”他目光清正的直視。

  “大難來時自相殘殺?”他故意說成匪徒內部爭鬥,二當家為了自保殺死大當家,好奪其位。

  “不,是徐豹一意孤行,不肯聽勸,意欲引發兩方的以死相拚,為免無謂傷亡,只好絕義以成仁,擔下駡名,以全成千上百條的性命。”他不殺人,就會死更多的人。

  “好個絕義以成仁,倒是成全了你憂國憂民的仁風,為了保住更多的人只好以殺止殺,讓領頭者再也開不了口,無法帶頭為禍。”果然是讀書人,一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。

  “徐豹該殺,卻不該由我來殺,我與他有兄弟之義,殺他,我心中有愧,但是不殺他,會連累更多不該死的婦孺,他們罪不致死,也從未害過任何一人。”只是不幸被擄來,或是生在哮天寨,人未老已先毀了一生。

  “這是你的脫罪之詞吧!你怕山寨被滅會扯出你是寨中之人,所以假仁假義的先一步將徐豹斬殺於劍下,好換取自己的一條命和功名。”若是招安,以他在寨中的地位,少說是個參將或中郎將,從五品。

  “淩將軍要再打嗎?”看出他對自己的惡意,趙逸塵直接開門見山,問他願不願意招安哮天寨。

  “你在威脅本將軍?”淩雲衣語聲含著怒意。

  自從攻破第二道天險後,到了第三道天險最為艱險,穀底有冷風灌起,一到入夜便冷得人渾身打顫,才九月竟有如十二月寒冬,崎嶇不平的山路凝滿薄冰,人馬難行。

  因此久攻不下,戰況膠著,這也給了哮天寨與官兵談判的空間,目前是休兵狀態,看兩方的頭兒能談出什麼結果。

  “不敢,小民只是就眼前的狀況尋求解決之道,相信將軍也急著趕回京城,和妻兒喝碗臘八粥。”八月十五是錯過了,起碼能回去過個年,一家圍爐守歲。

  說到守歲,趙逸塵若有似無地朝妻子一瞟,他失憶的三年多從未陪過妻子,她和孩子定是過得悽楚萬分吧!

  思及此,他對妻子的憐惜又增了幾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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