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錢袋主母 | 上頁 下頁
三〇


  “怎麼,還要我這做長輩的等你們不成?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能拖多久,沒能享兒孫福先受兒孫氣。”

  趙逸塵、皇甫婉容一前一後走進改建後的莊子正廳,兩人還未開口請安,堂上正位已傳來似怨似責的老婦嗓音。

  “骨頭老了就別隨意走動,要是折了、裂了,還不是得不償失,人一上年紀受了傷可不容易好,再來個風寒什麼的,說不定命就沒了,您得先備好上等棺木,省得措手不及。”

  閻王老爺專收缺德貨,刀山劍海跟油鍋等著惡人來。

  “你……你反了,敢這麼對我說話,你忘了你是趙府的媳婦嗎?對著婆婆也敢不恭不敬。”是誰給她長了肥膽,對婆婆的口氣一副忤逆樣。

  謝氏精銳的雙眼看向皇甫婉容身側的趙逸塵,銳利的眸光一閃冷意和厭惡,有丈夫可靠果然就膽大了。

  她認為媳婦是仗著長子未死才敢橫了心,對她口氣不恭敬,女人最大的勢是有個肯為她出頭的男人。

  “果真是年紀大了就不記事,當年你趕我出府時,那面容多可怖呀!活似那地府爬出的母夜叉,色厲聲嚴,指著我的鼻頭說:“別喊我婆母,我沒你這樣的媳婦!”太太人老善忘,快入土了吧!”

  她不是人善任人欺的皇甫婉容,要在她面前擺譜得先據量掂量,手段淩厲的淩女史向來不讓敵人有站起來的機會,直接打趴。

  粗暴,但很直接,在突厥住了十五年的淩翎不是白住的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謝氏捂著胸口直喘,像是被氣著,一手捉住身邊李嬤嬤的手。

  “哎呀!太太,你沒事吧?別惱別惱,別和兒孫鬥氣,大少奶奶也是一時氣不順,這才沒了規矩,你別和她一般計較呀!緩著點,先含著大夫開的“舒心丸”順順氣兒。”

  有了臺階下,謝氏一邊喘氣,一邊用繡帕擦拭眼角。“你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?居然咒我死,我老是老了,還沒耳聾目盲,當個家管管小輩還是行的,她這是剜我的心呐。”

  “不氣呀!太太,這不就沒想清楚嘛!畢竟一個人待在莊子裡也沒族裡的扶持,大少奶奶想必也吃了不少苦,你就體諒體諒她,人難免犯糊塗。”喝!這大少奶奶怎麼變這麼多,變得口舌伶俐,話語如針,針針紮在人的痛處。

  “大少奶奶你的氣性也真大,太太說的不過是氣話你也當真,她當時也是惱了才口不擇言,再加上府裡正在辦喪事,誰的心裡都不好受……”李嬤嬤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大少爺,心裡冒虛汗,牌位上的爺兒不就在這裡嘛!

  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,過路神明你有怪莫怪,太太是主子,做下人的總要幫襯二一。

  “你誰呀?”倚老賣老。

  皇甫婉容是真的不認識她,原主被趕出趙府的前後事她都是由淺草和夜嬤嬤口中得知,趙府那邊的人是一個也不識。

  只是她一臉氣盛的仰著頭,李嬤嬤以為她在氣頭上,故意裝出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刁難下人。“老奴是李嬤嬤呀,大少奶奶可別氣過了頭連老奴都不認,當初可是老奴陪媒人到皇甫家下聘,取走大少奶奶的庚帖。”

  她在討人情,意思是給她個面子,別為難太太了。

  “這裡有你說話的分嗎?一個奴才也敢越俎代庖,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個奴才。”可見平日有多囂張,仗勢欺人的事肯定做不少,狗肖主人,咬人入肉三分。

  “大少奶奶……”李嬤嬤面皮漲紅,羞臊得眼眶都紅了,打從她跟了太太後,就沒人敢這般羞辱她。

  奴才?!多麼重的一句話,要不是今日被提起,向來作威作福慣了的她都忘了她只是全家人都捏在人家手上的下人。

  “好了,你退下吧!讓我自個兒跟她說,你委屈了。”連她的人也敢折辱,真當是無法無天了嗎?

  “不委屈,老奴就是太太的奴才,一輩子為太太做牛做馬。”她口說不委屈,眼裡卻委屈得直泛淚水。

  她這是要太太為她作主,別寒了下人的心。

  “好,好,是個忠心的,我曉得你的難處。”謝氏像是個悲天憫人的慈心婦人,軟語安撫著跟了她大半輩子的僕婦,一轉頭,柔和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嚴肅。“你就不能軟和些嗎?”

  被指性子太剛硬的皇甫婉容“軟和”一笑。“太太這話有趣了,當年我還不夠軟和嗎?可是我得到什麼?丈夫一失蹤生死不明,我這頭還憂得不能眠呢!太太你就讓人把懷著孩子的我趕出門,不給我一絲辯解的機會,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心狠手辣,為想獨佔家產剷除異己呢。”

  不是她肚皮生下來的都是外人,趙家長房嫡長子是,妾生的庶子亦是。

  謝氏面一凜,冷厲暗藏。“媳婦呀!我當時也是急昏頭了,誤信大夫的診斷,這才對你有所誤解,心想著塵哥兒遭逢不幸,你又守不住,急到氣極了,只想眼不見為淨。”

  她沒有一句道歉,話裡話外是別人的錯,她一點錯也未犯,只不過人老了犯了急性,耳根子一軟便遷怒他人。

  可她那一句“守不住”又暗喻年輕媳婦守不了節,當著媳婦的面給趙逸塵上眼藥,她這做婆母的懷疑是理所當然,丈夫不在身邊自是孤枕難眠,若是一時不慎做了錯事也是有的。

  所以她接著便對趙逸塵解釋,她會誤會也是人之常情,誰叫你妻子就長了一副不安分樣,她只把人趕出府而未捉去沉塘已是她的大慈悲了,怪不到她頭上,她只是做了她應該做的事。

  “母親這話就說岔了,就算你誤會容兒,可雋哥兒有何過錯,母親若不舍孩兒又怎麼會忍心對稚兒視而不見?難道這件事裡母親全無過錯嗎?還是你想說雋哥兒不是趙府子孫。”

  說法漏洞百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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