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一流女仵作 | 上頁 下頁
四十三


  看到鮮血冒出的那一刻,顧寒衣竟然愣住了,他不是第一次見血,也不知手刃過多少次敵人,但是都沒這一次讓他驚駭到說不出話來,他睜大的眼睛只看見不斷湧出的血,滴落在落葉片片的石階上。

  “襄兒、襄兒……”君無瑕倏地轉身,抱住身子往下滑的小女人,他的手沾滿她的血,紅得刺目。

  “原來被……被箭射中這……這麼痛……”她感覺身體像被撕開,血管爆裂,筋被扯斷。

  “沒事,你會沒事的,有我在,你很快就沒事,不會有事,絕對……不能有事……”說到最後他是說給自己聽,他在害怕,顫抖的雙手正在說明他此時的慌亂。

  “下……下次不救……救你,自個兒留……留心點……”好痛,她為什麼還不昏迷,暈了就不痛了。

  她這時候想到的不是會不會死,而是古代沒有止痛和麻醉,等一下拔箭一定更痛。

  “好,不救,就算我會死也不准救,聽到了沒……”他用吼聲來蓋住喉間的哽咽,酸澀的眼眶已泛紅。

  “我好累,想……睡一下,別吵……吵哦……”季亞襄全身無力,手抬不起來,好像有什麼從體內流失。

  “襄兒乖,跟我說話,不要睡,我有好多話還沒跟你說,你不聽我哭給你看……大夫、大夫呢!快去找大夫,把全城的大夫都找來!”

  “襄兒,我在呢!別睡,第一次見你,我覺得這小兄弟挺厲害的,可以收到麾下,但沒想到你是女的,我朝第一女仵作……”

  他開始說起兩人相遇的種種,說到最後根本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,只是不停的說,不讓她闔上眼,說到聲音沙啞了,淚水模糊了雙眼。

  一隻手輕拍他肩頭,他頭沒回,眼中只有漸失血色,蒼白如紙的嬌顏。

  歐陽晉沉聲說:“大人,血是黑的,有毒。”下手之人太狠,想要大人的命。

  聞言,君無瑕眸光一厲,“查,給我去查,是誰趁機放暗箭,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。”

  “查是會查,但季姑娘的傷等不了,大人先抱她進屋,我等去找大夫……”

  只是她的毒,歐陽晉不抱持希望,若在京裡或許可找太醫救急,皇宮不乏各種解毒藥,至少能緩一緩,等研製出真正的解藥。

  君無瑕遲疑了,他不敢動她,怕血流得太多,怕毒攻入心口,他……真的怕呀!他還沒娶她過門。

  但是有人不怕,她輕輕地說:“無瑕,我……好冷,抱我進……進去……”

  “好,聽你的,我輕一點,疼就喊我一聲。”像是怕摔壞已有裂痕的瓷娃娃,他動作非常輕,不時盯著透白的小臉擔心弄傷了她。

  一進院子,又趴在牆頭的關曉彤剛想喊人,卻看見眾人凝重的神情,頓時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,但是看到君無瑕抱著面色慘白的季亞襄,她背後還插著一枝箭,當下哭出聲。

  “襄襄姊、襄襄姊,你怎麼了,嗚……嗚……襄襄姊,你不能死,死了我爬誰家的牆,嗚……”

  “閉嘴,她只是中箭而已。”心煩的顧寒衣忍不住朝她吼叫,他怕這張烏鴉嘴真的說中了。

  他是反對小舅娶個小仵作為妻,兩人的家世相差太遠了,不可能會有好結果,不過若要陰陽兩隔才能令兩人分開,他寧可季亞襄活著,改口喚小舅母也沒多難,多喊幾遍就便順口了。

  “嗚嗚……中箭也會死呀!襄襄姊說過箭要怎麼拔,季叔一定也會……季叔、季叔,你快來,襄襄姊、襄襄姊中箭了,你快去救她,她好像快死了……”關曉彤眼淚跟斷線的珍珠一樣,邊哭邊嚷嚷。

  這丫頭嘴巴太臭了,三句兩句話裡都帶個“死”字,真想人噎氣不成,眾人臉色非常難看。

  就在這個時候,關家院子裡響起了季天魁的聲音。

  “襄襄怎麼了,彤彤呀!說慢點,話說不清楚快被你嚇死了……”整天喳喳呼呼的,一點小事在她口中成了不得了的大事,大驚小怪的直嚷嚷。

  銀衣衛和王府暗衛開打前,為了安全起見,季天魁被一名銀衣衛送到關家,正好關夫子休沐,兩人邊喝茶、邊下棋,一派安詳。

  關曉彤拖著人往外跑,“季叔,快回家,襄襄姊被箭射中了,她的血一直流,整張臉都是白的。”

  她也快嚇死了,頭一回見襄襄姊像沒喘氣一樣,一動也不動,她好怕襄襄姊真的死了。

  “什麼!”

  心一急的季天魁也顧不得走大門了,他學關曉彤爬牆,跳下牆頭時還扭了一下,一拐一拐的進屋。

  “襄襄,我閨女怎麼了,彤彤說她……”一看到背向上,趴在准女婿胸前的女兒,還有那黑色箭杆,縱使鐵漢也淚滿襟。

  妻兒死了之後他只有這個女兒了,她不能有事,要不然他也活不下去,一家子在九泉之下團聚。

  “季師傅,聽說你會取箭不傷筋骨,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,要麻煩你了。”甯煜代替知縣大人開口,此時的君無瑕已亂了方寸,不復平日的精明,神色茫然得彷佛沒了魂魄。

  “我取箭?”他瞪大眼。

  “是呀!事態緊急,由不得耽誤,箭不取出血止不住,你也不想令媛失血過度致死吧。”歐陽晉在一旁幫腔。

  “可是我只是仵作,不是大夫呀!你讓我怎麼下刀,又不是屍體。”在死人身上動刀他毫不猶豫,人死都死了不會痛,不必小心翼翼。

  君無瑕忽然開口,“死馬當活馬醫吧!”

  他感覺到季亞襄越來越虛弱,呼吸微弱,只能放手一搏了。

  “小舅。”

  “大人?”

  “女婿……”

  視線沒有離開過心上人一寸的君無瑕一下子似乎憔悴了許多,眼角多了幾條細紋,屋裡人說的話他都聽得見,可是他心痛得沒法張口,感覺他的胸口也插了一枝箭,痛到深入骨髓,直到做了決定的此刻,他才勉強擠出聲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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