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一流女仵作 | 上頁 下頁
十三


  季亞襄也曉得她衝動了,表現過激,今日所處的年代講究身分地位,誰的權勢大便能主宰一切,這樣的觀念根深蒂固,想挑戰只是自討苦吃。

  可是來自有人權的國度,她還是接受不了以出身來區分一個人的高低好壞,以出身高低來決定是能宰製旁人的人生或是被宰製。

  她很久沒受到這樣的羞辱,一時之間怒不可遏,腦海中強烈浮現想回去的念頭。

  她的“回去”不是指有季天魁的家,而是西元二〇二二年,她的法醫辦公室,五〇七九號的屍體還沒驗完,他左胸一刀深入第七根肋骨,右胸骨塌陷,為重物重擊……

  在那裡她為死者發聲,憑藉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應有的尊重,可是在這裡,套用在她身上的只有低微,必須聽從別人的安排,被人呼來喝去,誰願意如此呢?

  只是她回不去了,七年來,她嘗試過好幾遍,卜卦、問神、求陰司、找道士,全都給了她一句:前世因,今世果,莫問來時路,且看明月光。

  意思是既然來了就別想太多,順天應時,因果事乃天註定,天道自有定數。

  “是的,人只有一條命,很公平,不論富貴貧窮終將一死,再多的銀兩,再大的權勢也留不住一世繁華。”

  人死後就一口棺,還能占多大的地方,帝王將相也就陵墓大了些,千百年後誰知還在不在,墓造得越大,陪葬品埋得越多,得利者是盜墓者,後世子孫連先人遺骸都守不住。

  “三爺,黃金打造的鳥籠好待嗎?”季亞襄莫名地冒出這句話,她自己也不知為何要這麼說,只覺得他的話中有著烏雲罩頂的壓抑,讓她感覺到深沉的悲哀與不甘。君無瑕倏地臉色一變,眸色深沉,喜怒難辨地看著她,“人都想往外飛,鳥兒亦然,關不住的是人心。”

  驀地,她有些心慌,感覺自己似乎碰觸到她不該碰觸的陰暗。

  她捧著水,生硬地岔開話題,“天色不早了,該回去了,再晚,城門就要關了……”

  季亞襄剛一轉身,手腕被人捉住。

  “晚了就晚了,我是知縣,誰敢不給我開門。”即便是皇城他也敢闖,沒人攔得住他。

  “我不是你,我爹在等我,我得安他的心。”他爹只有她,若她出了事,他也活不下去。

  ▼第四章 深夜邀約

  京城君家是開國四大功臣之一,與甯府、顧府、郭家並列京城四大家,享有世襲罔替的爵位和丹書鐵券。

  但是在百年之後,郭家為了從龍之功而站錯隊伍導致家族覆滅,丹書鐵券只保住嫡系,其餘皆誅,而後淪為末等世家,五代內子孫不得考取功名、封侯拜相。

  而寧府出了個敗壞門風的孽子,不僅寵妾滅妻還暗害正室娘家一族,指其通敵,而後被其子證實所言為虛,甯煜的曾祖父自請歸還爵位,交出丹書鐵券,這才平息了一場滔天大禍。

  如今倖存的君家和顧家都與皇家扯上關係,雖說太后在世的一天就沒人動得了他們,穩若磐石,卻也不免擔憂太后離世之後呢?

  雖然當今皇上與母舅家走得很近,也頗為信任,交付兵權捍衛家國,可底下的皇子們總會長大,他們又如何看待權勢大如天的君家?

  未雨綢繆,武將出身的君家早早交出大半兵權,因為太后的緣故封了個護國公,平日不上朝、無實權,就一個國公名義,現任的國公爺十分滿意,放下軍務政事蒔花弄草、含飴弄孫,不復昔日鐵血戰神的威嚴。

  二老爺君無敵則遠赴邊關駐守,十餘年不曾踏入君家大門,說好聽點是忠君報國,一腔熱血灑黃土,其實是給君家留一條後路。

  只是做長輩的甘心平淡,年輕人一腔熱血尚未發揮,就顯得憋悶了。

  君家人沒法戰場殺敵立功,亦不能在官場博高位,只因封無可封呀,護國公已是超品,再封就要讓皇帝讓位了。

  所以待在京城,君家人即便有經天緯地之才也無處可用,最多小打小鬧,雖然享受榮華富貴,卻也有束縛之感,有若被困在黃金打造的鳥籠中。

  君無瑕如何甘心?

  君無瑕這個小縣令是“揍”皇上得來的,因為官位不大,也就沒人在意,小小七品芝麻官在朝堂激不起大水花,言官也懶得找麻煩,他也就鬧著玩,順便逃婚。

  沒錯,逃婚。

  長輩雖不管,可架不住他有一票把他當兒子管的兄姊,說他都二十有四了,再不成親就老了,所以太后逼婚,護國公勸婚,護國將軍揚言他再不娶妻直接捉他娶蠻族公主,忠義侯夫人開了無數次百花宴,遍邀各府閨秀千金相看。

  但這些都不是逼走君無瑕的主因,他躲的是異姓王鎮南王的女兒鳳未央,她才是男人一見就怕的鬼見愁,剛滿十歲便揚言非君無瑕不嫁,前前後後纏了他九年還不死心。

  如今的鳳未央快雙十年華了,連她的姑母福王妃也等不了了,仗著長輩身分強壓皇上賜婚,皇上也一個頭兩個大,避之唯恐不及。

  福王是皇上的叔叔,排行第八,以輩分來看和君無瑕算是同輩,所以他以此為由拒婚,說不能娶。

  福王叫太后嫂嫂,君無瑕喊太后姊姊,儘管一老一小相差二十來歲,但輩分能亂嗎?

  護弟的護國公回嗆無理取鬧的福王妃,咱們是人,不幹畜生事,你侄女可以寡廉鮮恥,我們君家還要臉,別來敗壞我們家門風。

  口水戰延續了數個月之久,不勝其擾的皇上只好放小舅出來,人不在了,看他們還吵什麼吵,當然,也得順道替他辦點事。

  縣衙後院書房中,君無瑕坐在椅上淡淡問:“查出端倪了嗎?”

  向來嘻嘻哈哈,沒心沒肺的顧二公子難得面色沉重,和身旁的歐陽晉幾乎是一個表情,上面寫著四個大字:事態嚴重。

  顧寒衣小聲說:“小舅,是銀。”

  本來一派閒適,手裡還拿著本書在翻的君無瑕忽地一怔,隨即冰霜覆面,語氣森寒,“說清楚。”

  “大人,我與顧二公子一靠近便被驅趕,十餘名家丁氣勢洶洶的趕人,態度兇狠無比,直言私人土地不得擅入,可是……”欲言又止的歐陽晉考慮要不要說出心中懷疑。

  “可是什麼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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