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妙妻招財 | 上頁 下頁


  當時他想,妹妹想來會因為爹娘接連過世而傷心,可至少應該衣食無憂,可誰知他看到的是奄奄一息、倒在地上幾無氣息的瘦小人兒,四、五名老婦、丫頭圍著她謾駡、取笑、用腳踢她,更甚者在她臉上潑水。

  妹妹瘦骨嶙峋,穿的是陳舊的藕色衣衫,身上毫無首飾,旁邊的丫頭卻是穿金戴玉,面色紅潤,兩頰豐腴,花枝招展。

  見狀的他氣瘋了,感覺眼前景物都帶著血色,他拔出親衛腰上的劍,一人一劍刺穿她們的胸口,沒放過一人,而後他幾乎是抖著手抱起妹妹,那小小的身子有如大火燒過的柴火,一碰就碎。

  那時他不禁哭了,哭得像無助的孩子,淚水如雨直落,要不是妹妹用細瘦的小手輕拉他衣袖一下,他才回過神來,看見她微微蠕動乾裂的唇,無聲地說著「大夫」,他才趕忙讓人找大夫醫治。

  在生死關頭徘徊了七天七夜,好不容易救回一命的小九隻對他說了兩個字:分家。

  是啊,這如同地獄的地方,哪裡還能讓小九待下去?

  這七日,除了照料妹妹,他也打聽出了過去幾年,娘親和妹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,哪怕會因此背上忤逆罪名,他都要帶妹妹離開。

  「那……那是小九太嬌氣了,這也不吃、那也不吃,整天哭著喊要娘,你娘都死了,我上哪兒給她找娘。」瞟了一眼的忠勇侯還真有些心虛,不敢看那雙黑又亮,深幽地映出他內心卑劣的眼。

  「哼!府裡多少孩子,我哪裡照應得來,這一府大大小小的事兒忙都忙不過來,你以為我當家不費神嗎?整天盯著你使性子的妹妹,看她一天吃幾口飯不成。」忠勇侯夫人顧氏理直氣壯,把過錯推給比她二子一女還小的小侄女。

  她甚至覺得人沒死真是太可惜了,要是小七再晚回幾天,就可以替他妹妹送葬,人死了一了百了,省得再給她找麻煩。

  「呵!呵!這麼喪盡天良的話也只有你們兩個良心泯滅的人才說得出口,才三年,短短的三年,我娘死了,我妹妹也在鬼門關前走一遭,你們當初允諾我只要我接下血狼軍,便會善待我娘和妹妹……而今……」單七鶴突地仰天狂笑,眼神卻是冷冽如刀。「當年大伯父是不是也用這樣的話哄騙我爹,讓他代你去送死?」

  惱羞成怒的忠勇侯厲聲一喝,「荒謬,你竟敢污蔑本侯爺!是你爹看重手足之情才自願前往邊關,本侯爺並未逼他,舞刀弄槍是你爹的愛好,他樂意的很。」

  「呵!左一句本侯爺、右一句本侯爺,在自家人面前你擺什麼譜,喊你一聲大伯父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,你以為你有那麼大的臉讓我跪你,我跪的是祖父。」他滿臉譏誚,用不屑的眼神斜睨忠勇侯夫婦,在他眼裡,他們已不是親人,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
  他倏然起身,氣勢威嚴,「你不過是無實職在身的侯爺,品階連三品都不到,不受皇上重用,宮宴也未能出席,而我是正三品虎狼將軍,依官階而言你還得向我行禮!」

  皇上不重長幼,只看實力和品行,當年的單四才華洋溢,皇上打算培植他作為左臂右膀,執掌一支衛軍,可誰知忠勇侯膽小懦弱,為了不戍守邊關,耍了陰謀詭計,讓單四遠赴邊關,皇上心中那個惱火呀,快要噴薄而出了,怎麼看忠勇侯怎麼不順眼。

  這時皇上還沒想到忠勇侯為了點嫉妒能置家國於不顧,才在戰時派他押運糧草,誰知他當真幹出延誤軍機的大事,於是嚴懲忠勇侯。

  從此忠勇侯身上沒了實職,在侯爵之中,品階也是最低的,在京城混的都是明眼人,看出皇上對忠勇侯的不喜,漸漸地,忠勇侯府淪為不入流的府邸,逐步式微,幾個正值議婚年齡的小輩都難找到好人家,連四、五品官員都避之唯恐不及。

  本來皇上也打算多看顧單四的妻女,可這畢竟是臣子的後宅之事,他過度關注怕是會引來非議,這才讓目光短淺,被嫉妒和怨恨蒙蔽的忠勇侯等人有折磨欺淩單四妻女的機會。

  「你……」氣得臉漲紅的忠勇侯食指一指,幾乎要給侄子一腳,踹得他口吐鮮血。打臉,大大的打臉,居然拿他最在意的事來說嘴,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處便是得了爵位卻失去裡子,硬生生讓人笑話了好幾年,即使老四去世了還一再被拿出來比較,他永遠是被嘲笑的那一個。

  「夠了,一人少說一句,各自退讓一步,自家人有什麼好吵的,家和才能萬事興。」老態龍鍾的老侯爺終於睜開他混濁的眼,卻沒了過去殺伐決斷的銳利

  「爹,不是我想吵,你看看老四養得是什麼兒子,對長輩不敬還當堂咆哮,我要是不管教管教他都要爬到我頭上撒野了。」忠勇侯宛若孩子,幼稚的告狀,心中恨恨地想,最好請出家法,狠狠打上一百軍棍,打到皮開肉綻,沒力氣瞪他。

  「哼!人在做、天在看,我爹怎麼死的大家心知肚明,若非祖父拿昔日的功績向皇上求情,你這侯爵之位還坐得了嗎?」單七鶴說出大伯父最不堪的事實,存心撕破臉。

  延誤軍機照理是死罪一條,儘管他說得天花亂墜、天雨路滑、橋斷阻路,可死去了五萬將士卻是不爭的事實,一時的私心造成重大軍損,實不可饒恕。

  偏偏老侯爺為這僅存的嫡子求情,最終皇上擼了他的官職,降他品階,不許他上朝議政,罰俸十年。

  想到那些拿不到手的銀子,忠勇侯怒不可遏,「爹,你聽聽他說了什麼,根本是大逆不道,早就不知孝道為何物,我們單家不能有此不肖子孫,除族。」

  「除族?」單七鶴冷冷一笑。「除了族我便不是單家人,那麼戍守邊關是你去呢,還是你那兩個貪生怕死、窩囊廢兒子去,不要怕得尿濕了褲子……」

  他正要往下說,把無恥至極的大房人削得灰頭土臉、體無完膚,卻感覺懷中的妹妹忽然捏了他小指,他低頭就見妹妹朝他一眨眼,用眼神提醒他正事要緊,別扯出太多旁枝細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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