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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樂王的臉呈現死相,嘴唇白得幾無血色,他胸前的起伏越來越慢,若不仔細查看,會以為不再動,氣息微弱得恍若已然死去。

  府裡的侍女、奴婢、丫鬟,僕從和侍衛,皆哀戚地陪同在側,似在等送王爺一程,願他一路好走。

  在眾多的奴才中,唯獨不見最該在床側伴君的人兒,這讓皇后疑心頓起。

  「王妃呢?她在哪裡?」

  一群站在後側的人當中,有一身形頎長的男子代為回話。

  「王爺病危,大受打擊的王妃難以承受,身子微恙在內室休養。」不讓她「休息」恐怕會出亂子。

  夏侯萊陽低視地面的眼眸一閃幽光。

  「放肆,皇上在此竟敢不來接駕,她是被王府裡的水米養得嬌貴了嗎?連龍顏都敢觸犯!」皇后借題發揮,想把知情的王妃也一併除掉。

  養虎為患,她不能留下對她有威脅的暗潮,何時會氾濫成災不可預料,唯有先下手為強方是上策。

  「娘娘息怒,王妃是聽見王爺性命危急,恐難保全,她一時傷痛過甚而昏厥,如今仍昏迷不醒,由趙太醫診治。」他說得目不轉睛,煞有其事。

  你有你的張良計,我有我的過牆梯,毫不遜色。

  一聽王妃傷心過度而昏倒,身為後宮之首的皇后也不好多加苛責。「趙太醫怎麼說?要不要緊?本宮讓魏太醫把一下脈。」

  「皇后娘娘的關心,王妃必銘感在心,不過趙太醫開的藥已服下,暫時歇息一會不致有大礙。」皇后的心機也太深沉了,想一石二鳥。

  「對了,本宮聽聞王爺與王妃已圓房,王妃腹中可孕有皇嗣?」她故作不經意的提起,試探虛實。

  「尚未出現妊象。」但有可能有孕在身,以王爺的夜夜春宵……唉!真是太縱欲了。

  像要補足以前的不近女色,王爺在房事上似乎上了癮,不論白晝或夜晚,一有興致便拉了王妃回房,聊聊夫妻的「相處之道」。

  這般的明目張膽,潛伏在王府內的皇后眼線豈會毫無動靜,早早呈報讓宮中知曉,故皇后有此一問,以防萬一。

  「那真是可惜了,王爺正值青年卻絕後,本宮想想都替他感到不舍。」她假意拭淚,心中暗自竊喜,終於要除掉心頭大患了。

  太子呀!本宮已為你開出一條成皇之道,你要爭氣,別再沉迷佛法,本宮以後的依靠就是你了。

  表面風光的皇后其實有諸多不能為人知的苦,尋常百姓是少年夫妻老來伴,偕子之手,與子白首,可是她嫁的是萬人之上的帝王,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。

  雖然皇上的恩寵仍在,但是受他恩寵的嬪妃何其千百,做了二十餘年的皇家夫妻,帝王的愛是薄幸的。

  女人若能不嫉妒就不是女人了,就算貴為皇后,她還是得跟眾多佳麗共有一名丈夫,而且他還不見得能每月留宿一次,因為等著他寵倖的美人多不可數。

  既然帝王的愛不能獨得,那麼就借由皇后的崇高地位得到權勢,只要太子一旦登基,她便是「唯一」的太后,這殊榮無人奪得走,只因太子的生母只有一個,不用與人共有。

  朝雲皇后在意的是「獨有」,她不要什麼都與人分享,皇上的愛她擁有不了全部,只好霸住他的皇位,讓親生兒來承繼。

  「皇上,該回宮了,多留無益,樂王孝順,絕不忍心看皇上為他傷神至此,人力難抗天,咱們也無能為力。」皇后多賢慧,言談間盡是對皇上的關心。

  「讓朕再瞧他一會吧!朕這皇兒多像他母妃雩妃,一樣的才貌出眾、一樣的惹人憐惜。」卻也一樣遭天所妒,未能白頭。

  「皇上,樂王傻了好些年了,哪來的才貌出眾,你哪……糊塗了。」一提到早逝的雩妃,難掩妒色的皇后冷了眸,刻意提起樂王的傻。

  「傻也傻得快樂,瞧他歡歡喜喜、無憂無慮,朕倒羡慕他無事操心,永遠像個孩子般歡樂。」這是為人父的私心,卻不是帝王該說的話。

  國家社稷為重,父子親情為輕,朝廷正需用人之際,昔日的二皇子文武雙全,為國家棟樑,少了他為支柱,國勢漸不如從前。

  「皇上,別想了,徒增傷悲,再不回宮,大臣們就急了。」到了最後,皇后還是妒恨樂王的得寵,不願皇上在樂王身上尋找雩妃的影子。

  「是該走了,朕也停留太久了,朝臣還當朕倦勤了。」

  萌生退意多年的安慶帝,頭一回感到如此倦怠,他意會到人生無常,當及時行樂,皇上當久了也會厭煩,該把位置傳下去了。

  他強烈地想要退位,好好的度過不再為國事煩心的晚年。

  「臣等恭送皇上、皇后娘娘。」夏侯萊陽率王府眾僕跪送聖駕。

  正當皇上在皇后的扶持下準備離開,一名神色匆忙的太監未經通傳的奔了進來,一見帝后立即下跪叩頭,口裡直嚷著,「皇上、娘娘,大事不好了!不好了,出了大事!出了事……」

  此人不是別人,正是皇后的親信小新子,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全一句話,喘氣聲大到外頭荷花池的魚兒都聽見了。

  「緩著氣說,什麼緊急大事讓你火燒眉毛似地窮嚷嚷,還有沒有規矩。」怕他衝撞了皇上,皇后臉色微沉地訓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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