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春天喜劇 | 上頁 下頁
十二


  她的眼睛已被他迷人的外表迷得暈頭轉向,看不見他眼底的排斥,還當他非常有紳士風度,不忍心她這「瘦弱」的女子提他頗為沉重的背包。

  反正她眼裡的他完美得不像真的,才初見她就甘心受迷惑的只為他沉醉,再也沒有其他的存在。

  「好,就這一間。」

  ***

  她的離去是一種安息,她的美麗遺留在莊嚴的聖殿,她說你的家在臺灣,她的靈魂會無止境的等待。

  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一張泛黃的相片,相片中溫柔的嫻雅女子抱著一束潔白的海芋對著鏡頭微笑,神情滿足而充滿幸福感,像是一朵正迎接朝露的夏荷。

  相片旁是另一張教堂的相片,那是一封來自臺灣的信件,信中附了一張簡短的字箋,上面寫著正是他渴望得知的信息。

  她的離去真是一種安息嗎?

  那象徵什麼意思,指她不在人世了嗎?

  深深的孺慕和懷想無從傾訴的埋在心底,似遙遠的星月無法觸摸,仿佛近在眼前卻是鏡花水月一場,心語留存找不到投遞處。

  媽,這些年你過得好嗎?離開父親的你是否過得比以前快樂?

  發束于後的美麗男子跳望遠處的山景,微風輕送帶來沁心的涼意,循著老闆給他的線索,他知道自己的心有了浮動。

  「是這裡嗎?母親,你的愛可曾留在這片美得詩意的土地上?」

  風不語,只送來淡淡清香。

 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季靳回想著不堪的過去,從小生長在富裕的商業世家裡,全賴母親的悉心教養他才有健全人格的發展,在貴族學校名列前茅,

  可是喜新厭舊的父親卻因為母親的恬靜無爭而嫌無味,漸漸的將心移向婚姻外的第三者,並在惱九歲那年與母親離異另娶新婦,不久即舉家移民紐約。

  沒多久後一個全球性的金融風暴輕易地將父親擊倒,龐大的負債壓得他喘不過氣來,有一天終於將手槍抵在太陽穴上輕扣扳機……

  砰!一聲……

  痛苦的神色拂上季靳俊雅的臉,肌肉僵硬的緊閉雙唇忍受那夢魘般的劇痛,噴灑在牆壁上的血鮮明可見的向他靠攏,一面牆分成四面地團住他的軀殼,靈魂在受苦。

  那一夜他逃了,如同他嚇跑的後母。

  夢,是沒有止境的磨難,只能接受而不能拒絕,他沉淪在紐約蘇活區,一條暗黑的巷道的酒吧外。

  「啊!你在房裡呀!我以為你出去逛逛了。」

  一道假裝訝異的女音從門口響起,堆滿笑意的臉上有著遮掩不住的竊喜,不等人招呼地自動走進房間,打斷他沁著冷汗的心悸。

  其實打從他住進忘憂山莊的那一刻起,驚豔繼而心動的顧其憂一直特別注意他的一舉一動,每每假借各種名目送茶送毛巾的來接近他。

  若說有誰知道他幾點幾分做了什麼事、喝了幾口茶水,那人非她莫屬,答案絕對比當事人還準確。

  因此他根本沒走出過房門一步她最清楚,他的飲食全由她一人打點不假手他人,而此刻矯情的問候不過為引起他的注意。

  她的動機明顯地不需要解釋,就是對他出色的外表著迷,「拋棄」心儀的小鎮醫生決定移情別戀,不時地來到他面前搔首弄姿,希望他表現火山爆發的熱情卯起勁追她。

  雖然成果不怎麼顯著進步,他仍停留在不理人的階段,但風雨生信心嘛!頑石也有被滴水穿透的時候,只要她持久付出總會有收穫,人心再硬也是肉做的,不可能像鋼鐵一樣讓人處處碰壁,頭破血流。

  「你是來玩的吧!我們這裡有不少好玩的風景區和觀光景點,你不出去走走看看會抱憾終生,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。」顧其憂毫無羞色地自吹自擂。

  水是故鄉甜,不管走過千山萬水,情系的土地總是遊子歸來的淨土,它孕育了生命和美好的回憶,是家的所在,沒有人可以奪得走。

  「抱憾終生嗎?」輕聲的低喃,季靳的腦海中閃過母親眉頭深鎖的愁容。

  她也有遺憾吧!所以才有無止境的等待。

  「老是悶在房裡可是會悶出病的,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們最驕傲的綠色王國,有山和海的對話,有風與精靈的交談,滿山的雲海覆蓋天的盡頭……」她照本宣科的念著旅遊文宣上的文字。

  她本來想說滿山的雲霧。但因為那個霧字和她最痛恨的人有關,所以她將霧改成海,特別川紅筆圈起來加注,免得自己念錯。

  只是她沒看清楚編寫旅遊指南的文字創作者正是她的死對頭,還喜孜孜地當自己很有文學氣質,刻意用如詩如幻的聲音描述山城的風光。

  「教堂。」

  咦,教堂?「你喜歡我們聖輝大教堂呀!前面路口向右轉,然後走兩百公尺左右再往下,經過兩棵老樟樹爬上七十八個石階,有條小溪流過……」

  顧其憂不假思索的口繪一張通往人們心靈入口的地圖,憑熟悉的記憶「走」到做禮拜的歌德式建築物前,懷抱聖于的聖母圖像鐫刻在牆壁上。

  有百年歷史的聖輝大教堂是鎮上居民信仰的寄託處,每逢星期假日總會有不少在地人湧入,聽不老的保羅神父以風趣幽默的口氣說著主的神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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