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她在半夜不睡覺 | 上頁 下頁 |
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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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先生,你不常照鏡子吧!」鬼扯的謊言說來還有眉有眼,不見羞色。 「南宮焰,你可以叫我焰,或是親愛的,我接受度很高。」隨和得幾乎沒有脾氣——他是這般認為。 南宮焰臉皮厚度已到了子彈都打不穿的程度,需要大炮集中火力轟炸才有可能崩裂。 「南宮先生,我有得罪你的地方嗎?」繃緊的聲音聽來有些咬牙切齒。 他笑笑的說:「沒有。」 「那是我無意間做了令你不滿意的行為嘍?」她的嗓音轉輕。 他搖頭。 「那麼只剩下一個原因。」發下的眼閃過一絲痛楚,昔日的夢魅似乎又找上她。 「喔,願聞其詳。」他一臉興致勃勃的等著聽下文。 阮深露深吸了口氣,再緩緩吐出,「我是你的殺父仇人。」 一語既出,沉悶的氣流為之停滯,凝聚的空氣化為結霜的冰柱,凍結了人類最引以為傲的語言,除了呼吸,再無其他聲音。 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,但感覺像過了一世紀,一陣發自胸腔的大笑聲如雷貫耳,穿透冰封的沉寂,回蕩在狹小的車內。 「我的父母尚在人間,他們活得比烏龜王八還舒服。」樂不思蜀地忘了有個正在受苦受難的兒子,盡情享受希臘的天空藍得像愛琴海。 「很好笑?」她有點生氣的說道。 「不,是很可愛,你讓我覺得這世界還有希望。」總算還有人未受污染,懂得自我調侃。 「玩笑開夠了吧?先生,我對成為別人戲弄的對象不感興趣。」她做了個請下車的手勢。 興致一來的南宮焰根本不管人家願不願意,笑臉可惡地輕撩她壓發的指頭。「你的名字。」 「你……」阮深露很久不動氣了,卻因為他而咬緊牙根。「無名氏。」 「無小姐,你見過無賴嗎?」耐心是他少數的美德之一,雖然他不常拿出來一用。 有,眼前就有一個。「你想幹什麼?」 腦中忽然湧現「危險的訊號」,身子往後退,貼近車門的阮深露有著強烈的危機意識,一手按住車門按鍵,好準備在最佳時機逃脫。 但是,一隻更快的手越過她的身體,取走車子的主控權,將她困在車門與座椅之間,邪笑地靠近再靠近,幾無空隙。 「我想要……呵呵呵!看看你的臉。」這是他唯一的目的。 「什麼?」詫異地愣了一下,她沒料他要的竟是……這種事。 應該說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手法給唬住了,她腦海中以為的跟他想要的是兩碼子事,在來不及防備的狀況下,唇上傳來溫熱的氣息。 很淡,很輕,卻足以令她怔愕的鬆開手。一陣風拂過她的眉際,清麗如皎月的容顏落入帶笑的黑瞳中,幻化成一道虹影留在他心間。 「你有一雙哀傷的眼,仿佛承受世間一切的苦痛。」那雙眼,叫人心痛。 「你……你太過分了。」她偏過頭,聲音微顫地將黑髮撩向前。 「是過分,但是我有種動心的感覺。」眾裡尋她千百度,驀然回首,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。 南宮焰非常誠實的承認她讓他有熱血沸騰的衝動,心頭熱呼呼地想將她占為己有。 「動心?」她想嗤笑,眼眶卻泛紅。 「請容我以上床為目標追求你,當我火熱的伴侶……」呃!他說錯了什麼,她不給人追嗎? 古銅色的臉上浮現五根指印的大巴掌,準確無誤的佔據他的右半臉,而且正在逐漸加深當中。 §第三章 心動是什麼感覺?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感受了,久到她心老了,靈魂枯竭,皮肉未腐卻已經老朽,如七十老婦般等著夕陽歸去。 不知從何時開始,她害怕起黑暗,太陽一下山便是她武裝自己的時刻,以微弱的力量對抗揮之不去的惡夢。 曾經,她天真地希望黑夜不要來,人永遠活在陽光底下,不要有陰影,不要沉睡,不要作夢,快快樂樂地躲在父母懷裡撒嬌。 但是,它還來了,巨大得籠罩整片大地,讓人使盡全力也無從抗衡,任由它一點一滴的吞食光亮,直到世界完全落入它的掌控中。 沒人知道她怕黑,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,隱身在黑暗中想成為它的一份子,她以為只要身在其中就不怕了。 可是,她終究還是輸給內心的恐懼。 一入夜,燈火通明是膽怯的自我保護,她選擇不在夜裡入睡,通霄睜大眼等著迎接日出的第一道晨光,讓光的暖意驅走夜的可怕。 這是她所能想到不傷害別人,也不讓自己受到傷害的方式,至於她怎樣都無所謂。 看著晚間重播的偶像劇,「夜的新娘」正是她被命運擺弄的寫照,所不同的是女主角愛兒是以吸血為生的吸血鬼,而她卻是…… 喝了點酒的阮深露頭腦有些昏昏沉沉,視線模糊的想痛哭一場,但乾枯的淚液早已流盡,在母親狠狠甩開她的手,不再愛她的時候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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