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住在墳墓的貓 | 上頁 下頁


  而那一身腫瘤不規則的長滿皮膚表面,一顆顆像初生嬰兒的頭,要掉不掉的隨著他蹣跚的腳步晃動不已。

  她仿佛可以聽見嬰兒尖銳的嘶叫聲,如果白畫披上黑衣,深沉的夜幕徐徐拉下,她大概會把他當成是夜甩出巡鰊吞四方小鬼,

  “小姐,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,請你儘快離開。”老人呼出的氣味中混雜著一股惡臭,令人聞之掩鼻。

  “這是私人墓園?”不為所動的皇甫冰影僅是挑起眉,旋了旋花洋傘。

  “不是,但我家主人打算買下它。”也就是說這塊土地即將屬於墓中人所有。

  “既然不是,你便無權驅逐我,我來賞賞風景並不犯法。”瞧!多荒蕪的一片綠意,寂靜得不受干擾。

  老人有些生氣的揮動巨大的拳頭。“我是守墓人,這片墳地是我管的,你不能擅自闖入。”

  “喔!是這樣嗎?”收起傘,她以傘尖敲地三下,“把一座墓園管理得像荒地,你也算是有本事了,不知政府一個月付你多少薪水。”

  老人似乎聽不懂語輕言淡的諷刺,山一般的龐大身軀往她逼近。“走,不許靠近,我的主人要休息。”

  “休息呀!”她斜視冷冷的墓碑一眼,再次展開遮陽的傘花,“好吧!公孫先生,祝你有個好夢,過幾日等你心情好些我再來拜訪。”

  “滾——”

  如雷的吼聲由墳墓裡發出,體形如幼豹的黑貓也射出不友善的怒光。

  扔掉果核的皇甫冰影有幾分挑釁意味,手撓胸前的髮辮嫣然一笑。

  遊戲才剛要開始,戲貓的蝴蝶輕拍羽翼,等待下一回的交手。

  也許,這是一段有趣之旅。

  她是這般想著。

  “搞什麼鬼,居然不請自來亡者之家,這女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?”

  一張竹制的折疊椅當場被摔成七,八段,椅腳斷裂,隼釘紛飛,完全手工編成的藤竹家具頓時化為灶口的柴火,不復原來的模樣。

  微暗的地底空間透著稀微日光,由上方的聚光玻璃往下照射,照映出一道熊股的暴躁身影,正煩躁不堪的來回走動。

  上深十公尺,在一座照料良好的墳墓底下,四面牆壁是堅固的混凝土,下探一層是儲藏室,囤積一堆雜物和大量糧食,三、五年不見天日亦不致餓死。

  那是一個長得不算難看的男子,身形魁梧相當高壯,下巴有新長的青髭十分性格,炯炯有神的雙目燃燒著對闖入者的厭惡,

  雖然他還不稱不上是巨人,但是驚人的高度仍叫人望而仰止,身高距離兩百公分大約還有十公分,腳一踮便突破百的倍數。

  因為他很高,體型比一般人壯碩,因此所處的空間非常遼闊,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他私人住所,而且極度厭煩他人的打擾。

  他喜歡孤獨,享受寂寞,只靠著十台電腦與外界來往,從不露面的拋棄外面的世界,拒絕來自外界善意的關心,或是懷有目的的利用。

  公孫靜雲打小就不喜歡人群,一度被懷疑有嚴重自閉症,但在家人的開導下才逐漸面對人與人必須交流的社會,勉為其難的和其他人相處。

  可是在十七歲那年,他又縮回不與人打交道的殼裡,即使眾人悲切的指稱並非他的錯,因他而生的人卻確確實實的躺在泥土覆蓋下的墓穴裡,已了無生息。

  “大波,你也未免太沒用了,一看到那個女的就應該狠狠抓花她的臉,讓她不敢越走越深入。”最好嚇得她連滾帶爬,尖叫連連的滾出去。

  眼神寫著“無聊”的大黑貓繞過他的腳旁,一樣倨傲的不理會他的喳呼,前腳一伸跳上角櫃頂層,找個舒適的位置一窩。

  與其說它是被豢養的,不如說是和他同居的伴,隨他像瘋子似的自言自語,它心情好些會喵上兩聲作為回應,表示它還是只貓,未被瘋子同化。

  但大部分時間人與貓是各據一角,沒什麼交集的各做各的事,仿佛是兩道沒有生命的遊魂,沒有誰在乎對方是否還活著。

  “哼!賊婆子,明明未經允許還偷摘我的蘋果,她不知道那兩棵蜜蘋果很難種嗎?我叫人種了五十幾棵才活了兩棵,竟然忝不知恥的當著我的面伸手一摘,還囂張狂妄的把果核丟向我的墓碑……”

  可惡,可惡,毫無羞恥心,連鬼都不怕的要他現身,簡直莫名其妙得叫人發火,住在墳裡就是不想有人打擾,她憑什麼來騷擾他的清靜?

  還說什麼主人命她來拜訪的鬼話——根本是瞎話一籮筐,他獨居在此已有十年整,知曉他與死人同住的沒幾個,他哪有可能認識她家主人。

  下次別再讓他逮個正著,否則他一定叫陳大把她倒吊在樹頭,讓她吐盡一肚子酸水,看她還敢不敢踏入生人回避的禁地。

  生性孤僻的公孫靜雲有著和名字迥異的性情,為人急躁又易怒,稍微一絲不順心就摔椅摔桌,狂吼狂叫的發洩沉積的鬱氣。

  一個人生活難免養出異于常人的怪僻,雖然在自己眼中再正常不過,可是以世俗人的眼光來看,只覺得他怪得不近人情,與絕種的酷斯拉屬於同一等級。

  “貓爵士,你又在發什麼火?”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