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戀蝶 | 上頁 下頁
十四


  “惡蝶。”他冷冷吐出一句,回復蜂王本來面目,揚翅一拍,飛向心之所至。

  “你該回去了,蝴蝶穀不對外開放。”神色一漠,胡蝶正式下逐客令。

  隱私是穀內生物最看重的一件事,沒人願意像白老鼠般讓一些假借各項名義的閒人當實驗體,藉以哄抬自身的名氣。

  更有些招搖撞騙的術士大張旗鼓,打著除妖斬魔的口號鎮日騷擾,裝模作樣地畫符任意張貼亂灑,惹得谷內人得作法收拾垃圾,維持原先的純淨與安寧。

  蝴蝶穀不需要是非,紅塵不該染了這片淨地,他必須遺忘。

  熟悉的咒語含在舌尖,不意遭打斷。

  “你用不著防我,我不會洩露蝴蝶穀的秘密。”衛森不高興她驟變的疏離態度。

  “秘密屬於不復記憶的人,我有義務維護谷中的寧靜。”全怪黃蜂的不知節制,驀地在外人面前變身。

  直接把他們一穀非人的事實坦明。

  不復記憶……難道……“你們懂得消去人們腦中的記憶?”

  “我們?!”

  有人同等修持千年?雖然是同谷修行,各人所習手法不同,但能除印腦中所存之影像,怕是無人能出其右,連五十年前破情劫名列仙班的玉簪仙子都做不到。

  所以,她不免好奇地發出疑問。

  “我想你也不是人。”他黑眸一深的吐了一口氣。“我『應該』見過一隻人般大小的七彩蝴蝶。”

  “你見過……”胡蝶驚訝的軟音一轉。“我……我想你是在作夢。”

  衛森輕柔地撫上她晶亮眼眸。“這雙靈美的瞳眸在我夢中來去二十幾年,你說我該拿它怎麼辦。”

  “要我挖給你?”她不確定能否再生一雙眼。

  “有件事我的父母一直瞞著我,是傭人無意間透露,我曾在十歲那年失足墜穀,三日後毫髮無傷地在蝴蝶群中被尋獲,你覺得如何?”

  “是你……呃!你的故事很有趣。”原來他是當年那個可愛的小男孩。

  “你不打算滿足我的遺憾?”她的回答令他老大不滿意。

  “難不成你要我承認是七彩蝴蝶,未免荒謬得過火。”她先聲奪人地抹煞一切。

  “你是蝴蝶。”他不容她狡辯。

  “姓胡名蝶,沒人規定胡蝶兩字可以相通用吧!”只要不現形,她抵死不承認。

  那年她去花蓮訪友,飛經谷關的一處蝴蝶育地,一時心喜停下來與群蝶聚首,欣賞當地的美景。

  一黑色物體由天而降,她不假思索地揚翼一迎,飛上半空中接下年約十歲大的小孩,在搜尋隊來前暫為守護。

  小男孩天真的臉孔有一抹超齡的成熟,她看了不舍才化身為人形陪伴,教導他當小孩的快樂。

  後來他的家人來接回去,小孩子的真言成了大人口中的胡言亂語,為了避免惹出無端猜測,她特地趁夜去消除其記憶,順便退了他體內虛火恢復健康。

  一晃眼數十寒暑的交替,若非他提起,此事已成雲煙,水流來去不回頭。

  歲月好無情。

  “說實話很困難嗎?”衛森已認定是她。

  “苦苦逼問很痛快嗎?”胡蝶回以冷犀的眼神。

  兩人互不退讓,四目凝視。

  一股暗生的情潮在眼波交會處輕燃,微微地溫入血液之中。

  衛森突然笑出聲地火速給予一吻,兩手急握她欲退卻的雙腕拉入懷中。

  “無妨,不管你是蝶是人,我都要定了你。”

  “男人的劣根性。”她低歎。

  “別用你理智的腦袋審核我,我只是一個很單純的男人,為尋你而生。”心,終於完整。

  胡蝶複雜得令人頭痛。

  “用你的心來看,我像是輕浮、放蕩的人嗎?”他嚴謹的五官刻劃著肅然。

  “也許你的叛逆期來得遲緩,人,不只一面。”他的心是奔野不羈,與外表的沉穩不符。

  “我隱藏的這一面只為你開啟。”他神情溫柔地以深邃的黑眸蠱惑她。

  女人都是軟心腸,她亦不例外。

  “有沒有人說你很頑固?”

  “有。”

  “死了沒?”

  “在我面前。”幽然一笑的胡蝶拿他沒轍。“沒人敢用威脅口吻說要我,你是第一人。”

  “也是最後一人。”衛森接著道。

  “自大。”她翩然地一瞟。

  “是自信。你我的緣份早已註定。”抓住了,就不放手。

  “是嗎?”她沒他那麼樂觀。

  同行的江月曇早被他打發走,梅兒生悶氣躲在梅樹裡不出來,不善言詞的笨黃蜂依然冷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守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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