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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「跪下!」

  跪天、跪地、跪菩薩,孫如意兩世為人還沒跪過,骨硬的雙膝實在跪不下去,躊躇了許多才往下彎。

  她不是讓自己跪的,而是替原主跪,比父母先走一步是為不孝,所以她跪了,替人盡孝。

  不過她一跪,身邊也多了一道小身影陪同,砰的一聲連孫如意都覺得疼,不忍心的看了一眼。

  五官皺成一團的小胖墩不敢呼疼,他聽姊姊的話不哭,看到姊姊看他便咧嘴一笑,露出八顆可愛的小米牙。

  「疏兒,起來,誰讓你跪了?」面色蒼白的溫氏氣弱的一喊。

  她略帶消瘦的面龐看得出曾是美人胚子,有著江南女子的秀麗和婉約,就是眉間的厲色讓她的美減色三分。

  「不起,我跟姊姊一起跪。」他們是最親最親的親姊弟,有福同享,有難同當,爹說的。

  「你不聽娘的話了?」她不悅的沉下臉。

  溫氏半倚著床頭,身上蓋著厚重的被褥,都快入夏了還覺得寒冷,放在被子外的雙手冰涼發紫。

  小胖墩看了看姊姊,小手往姊姊細膩的手心一塞,「聽娘的,也聽姊姊的,疏兒兩個都聽。」

  「只能聽娘的。」溫氏看向女兒的眼神十分冷淡,還帶了點審視意味。

  「為什麼?」不懂就要問,姊姊說的。

  「不為什麼,你只要聽話就成。」溫氏不解釋,只一味的強求,她的兒子只能聽她的,沒有二話。

  「娘,我聽話,可是也聽姊姊的話,爹說長房只有我們姊弟兩人,要互相扶持,彼此友愛,我長大後要當姊姊的靠山。」小胖墩說得很大聲,尤其是「靠山」兩字。

  雙目垂地的孫如意嘴角上揚,上身筆直的跪著,纖纖玉手置於裙擺上,目光柔和。

  「娘不是說過離你姊姊遠一點,不許靠近她嗎?」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,不想他再有個萬一。

  她不想再忍受椎心般的痛了,雖然她知道兩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,長子非常疼愛妹妹,為了妹妹去死也甘願,可她就是過不去這個坎,寧願當時死的是女兒,而非她寄予厚望的大兒子。

  豫兒十歲了,即將考童生,書讀得好不說還過目不忘,公爹的醫書看過一遍便能牢記在心,倒背如流不出一個錯字,深得公爹喜愛,也是長房最大的希望。

  但是他未報親恩就走了,留給活著的人更多的悲傷和眼淚,丈夫更是因為他棄醫而去大理寺,和公爹關係變得很僵,從此長房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,活像是寄人籬下的外人。

  這種種的一切源自女兒的貪玩,讓她心裡怎麼不怨,若是女兒不落水,長子也不會死,她是害死兄長的禍根!

  「娘,姊姊是親姊姊,為什麼不能跟她好,其他姊姊沒姊姊好,她們不跟我玩,還推我。」他也不跟她們好,他在她們湯裡放死蟲子,她們看都沒看就吃下去了。

  誰說小胖墩傻,他可聰明了,小小年紀便知曉誰對他好,誰對他不好,還會捉弄人。

  溫氏眼中一閃冷光。「你是男孩子,跟女孩子玩什麼,娘送你去族學是讓你長點知識,日後光耀門楣。」

  「我有讀書,夫子誇我了,可是這和姊姊有什麼關係,你為什麼要罰她跪?」娘不講理,跟四哥一樣欺負人。

  「為什麼?」她捂著嘴,輕咳兩聲,更加面無血色,「如意,你告訴弟弟,自己做錯了什麼?」

  孫如意長睫一掀,抬眸直視唇色泛紫的母親,「女兒不知。」

 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,她早習慣溫氏對她的不滿,動不動就往她身上添過,一點小事放大成天大的事,有錯無錯都是她的錯,沒事也背個大黑鍋。

  「好個不知,你自個兒做了什麼會不曉得?看來我罰你跪並沒有罰錯,你還是死性不改。」看到她溫氏便想到長子,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,曾經對女兒的種種喜歡都變成熊熊怒火。

  長子未死前,溫氏對一雙兒女同樣疼寵,但是兒子死去的打擊令她一蹶不振,只有將心中的空洞和失落轉移到女兒身上,以她為發洩點,不然她活不下去。

  「請娘明示。」孫如意不願蒙受不明之冤。

  溫氏冷冷一笑。「你還真是冥頑不靈,不把規矩當回事,我行我素不服管教,那我問你,你去二房幹什麼,我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,你跟人家要銀子?」

  「就為了這事?」

  呵!二房的手腳真快,不得不說煞費苦心了。

  一個長年臥病在床的人怎會知曉外頭的事,若無人在耳邊吹風,耳聾目盲的娘親豈會一下子神清目明瞭?

  二嬸的手伸得真長,其中也不乏孫玉清的獻策吧!他們巴不得長房鬧得雞飛狗跳,就此沒落。

  溫氏雙目如炬。「這是小事嗎?看你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,可見你根本不把孫府放在心上,你二嬸掌家多年,不是你能指手畫腳的,你自己要擺好身分,勿有惡行。」

  「娘讓我退讓?」孫如意呵呵一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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