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金牌小娘子 | 上頁 下頁


  一想到不思進取、醉生夢死的父親,面有愁色的蘇明月幽然輕歎,父親再不振作,他這輩子就廢了。

  “姊,你還有我,我會幫你!”他表情瞬間變得厭煩,顯然嫌棄只會買醉卻一無是處的父親,爹的無作為拖累姊弟倆。

  “好,乖,你去看爹酒醒了沒,灶臺上還放了幾隻剝了皮的野物,你叫爹收拾一下,能吃多少先剁塊,一會兒我再下鍋炒盤肉,多的抹鹽醃一醃,放在簷下風乾,哪天饞肉了再拿下來切片炒肉。”不用錢的肉客氣什麼,他們的確手頭不寬裕。

  從外地回來,賣掉繡坊和些許嫁妝,蘇明月手上是有一些銀兩夠一家三口吃用數年,但是銀子越用越少,要用到銀子的地方越來越多。

  破舊的老宅子要修一修,換上新瓦和補牆;弟弟的束修和文房四寶也是一筆開銷,書不便宜,總要為他備上幾本;再來柴、鹽、油、米也要錢……

  看著花開富貴的牡丹繡花,頓感雙肩沉重的蘇明月滿腦子想著該如何掙銀子,收起來的繡坊也得再開,找幾個繡娘把繡坊做大,日後才有固定的進項,光靠她一人刺繡是孤木難支。

  一般的炕屏她一天能繡兩件,但炕屏不大,也就女人巴掌大小,一件一兩半兩的,也不見得有人買,手絹、香囊倒是不愁賣,就是價值不高。

  若是大一點的屏風,沒花三兩個月繡是不成的,而且還要有人識貨,否則繡了也是白繡,掙不到銀子。

  當下要做的事是讓人看到她的繡功,再慢慢推出她的繡品,等她的繡品有了名氣,自然會有高價收購的人。

  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繡技是蘇明月一向引以為傲的,她相信只要肯用心,她的繡品一定廣受喜愛,那時她就不用發愁家有隔夜糧,憑一己之力讓家中老父、幼弟衣食無缺。

  “月兒,我口渴,有沒有茶……”乾澀的老人聲音伴隨著有痰的咳嗽聲揚起。

  蘇明月正要回答,一旁尚未變聲的少年已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的搶話,還帶著少許的怒意——“喝什麼茶,你不是喝酒就飽了,家裡的事一概不管,你算什麼父親?”

  “明章……”突地一陣奚落,酒意剛退的蘇東承一臉難堪,原本微彎的背更彎了。

  “小章子,姊姊的話不聽了?那是咱們的爹,不是任你吆喝的下人,跟爹道歉!”讀書人講得是規矩,一旦背上“不孝”之名,他的前途一夕盡毀、萬劫不復。

  “我不!我不要你跟娘一樣操勞到死,娘不在了,難道也要把姊姊累死?”他硬著聲,不肯低頭。

  這弟弟……蘇明月鼻頭一酸。

  “是爹沒用,是爹不爭氣,敗光了家產沒讓你們姊弟倆過上好日子,還害得你們沒了娘,爹該死,不配苟活於世……”

  蘇東承邊說邊自摑耳刮子,十分自責又不願承擔萬貫家產一朝空的事實,還當自己是左手金、右手銀的蘇老爺。

  他不願承認自己這個常年在商場打滾的老狐狸居然栽了,敗在自己的貪婪和短視下,別人隨便畫個大餅他就信,不管不顧的拿出手邊所有的銀兩,聽不進妻子的勸阻,一意孤行。

  果然天底下沒有白撿的餡餅,被砸昏頭的他終於自食惡果,白花花的銀子丟出去沒得到半聲響就這麼沉入水裡,帶走他半生的心血,也帶走他的希望,墮入深淵。

  “夠了,爹,你打腫臉也挽回不了已做過的事,趁你還清醒的時候,灶房裡有幾隻野兔、山雞先處理處理吧。”她爹不喝酒時還是個好爹,就是少了些精神。

  蘇東承一怔。“哪來的野兔、山雞,你買的?”

  “姓衛的送的。”蘇明章悶聲的說著。

  “姓衛的?”哪家姓衛的,這些日子倒是來了不少人,他都記不得。

  “打獵的那個。”蘇明章暗怪親爹喝醉了,招狼來。

  “打獵的……”腦子暈暈的蘇東承想了老半天也沒想起姓衛且打獵的是誰,直到看見牆上掛的一對山豬獠牙,才恍然大悟,“你衛伯伯來過了?”

  “不是老的,是小的。”蘇明章的不快顯而易見。

  “什麼小的……啊!你是說那兔崽仔從戰場上回來了?”他先是不解的蹙眉,繼而兩眼一睜,脫口而出。

  “是,他回來了,還把打的獵物給我們留下了些,說是讓你補補身。”爹少喝點酒就能松柏長青了,補什麼補?

  “什麼,他還敢來,不怕老子打斷他的腿!”姓衛的小子害慘了他女兒,此仇不共戴天!常年泡在酒精的腦子沒有清醒可言,醉醺醺仍顯露滿腔父愛。

  “對,他膽子真大,居然一點愧色也沒有,還跟大姊說了好多話,真是可惡至極!”蘇明章揮動著拳頭,一副再讓他看見,就要將人捶成肉餅的樣子,渾然不覺自個兒的小身板能不能擋住人家一拳。

  “哼!這小子命真硬,還忘恩負義、狼心狗肺,也不想想當年他妹妹生了一場重病,要不是我拿銀子出來,救得了嗎?”就是個白眼狼。

  衛海天有一妹叫衛相思,今年十五歲,他還有一弟叫衛海風,十八歲,衛家二子一女。

  “好了,你們兩個,少說些氣話把自個兒氣著了,有肉就吃,管他是誰送的……”

  沒好氣的蘇明月數落起如出一轍、氣沖九霄的父子倆,先把肚子填飽了才有力氣喊打喊殺,蘇家已不是昔日的富戶,由不得他們張牙舞爪,擺起老爺、少爺的譜。

  “蘇大娘子請留步。”

  帶著繡好的繡品準備到“錦繡繡坊”交件,好換回一個月開銷的銀兩,正在路上走著的蘇明月聽見有人叫喚,她蓮步輕頓,微微回過頭,側看身後追上來的布衣男子。

  “喬叔,又是你?”她眉頭微顰。

  被稱為“喬叔”的中年漢子抹著額頭上的汗水,兩手互搓,乾笑著,“是呀!真巧,又遇上你了。”

  “不是真巧,是你故意在這裡等著我吧!”

  他到底有什麼目的?老在她周遭出沒,意向不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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