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月刹朱雀 | 上頁 下頁
四十一


  “你是哪家妓院的姑娘?改天我去捧捧場。”他流裡流氣地輕捏她的美人尖。

  如月微頓了一下,嬌笑道:“奴家是醉花塢的頭牌名妓,爺好死相哦!”

  “醉花塢?!”他眼神倏地一利,捏緊如月的下顎。“你到底是誰?”

  該有的警覺性他還有,杭州的醉花塢早在一年多前被人一把火給燒了,京城不可能還有一家醉花塢。

  “你捏痛奴家了,爺。我真的是醉花塢的姑娘,明日在桂花巷口開張。”他還是這麼不知憐香惜玉。

  煒烈松了手笑飲一口酒。“原來是新來的花娘。”

  “奴家是頭號名妓吶!爺可得要來月剎捧場……”她的聲音被只鐵掌掐住了。

  “月、剎——”

  “奴……奴家住的……花……花閣……”要死了,反應這麼激烈。

  好在這一年多來和老怪物學了些東西,不然她非一命嗚呼不可。

  如月以不平的眼神掃向正在樓下用膳的白衣公子,氣惱自己何必吃力不討好地自告奮勇,幫情敵牽起鵲橋。

  “你把花閣取名為月剎?!”多令人心痛的兩字。煒烈哀傷地拎起一壺酒猛灌。

  如月深呼了一口氣。“奴家來自杭州,自幼拜月為神,十分崇拜已故的月剎天人,所以……”

  “不許再說了,給我滾。”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,面容猙獰地一吼。

  不只如月嚇了一大跳,連樓下的客人都差點嚇得跌下椅,驚心地撫撫胸口,趕緊結了賬開溜。

  唯有樓下雅房視不著的角落裡,獨坐一位美若天人的俊公子,他優雅地用完膳,以綾巾拭拭唇,風雅地搖扇步上樓。

  “這位兄台,小弟姓岳名破塵,不知可有榮幸與你共坐一桌?”

  煒烈手中的酒壺陡地滑落,雙手微顫,他不敢回頭望,生怕這是一場幻夢。

  “既然兄台不開口,小弟就當你默許了。”白衣公子招手要小二再送上兩壺溫酒。

  當那張朝思暮想的容貌映入煒烈眼中,他仍當是在作夢。“你……”

  “女兒紅色黑味甘甜,妙味雖言語難形容,但小弟偏愛景陽春的香濃辛辣,餘味不盡,一飲醉千日。”

  可憐哦!見了鬼。如月很不是味道地想著,被只老手抓了走,她卸下臉上的薄膜,赫然是江南第一名妓沈戀心,亦是改回本名的宋憐星。

  “男兒——”煒烈猶覺踩在雲端,腳底非常不踏實。

  “小弟確是男兒身,兄台想驗明正身嗎?”她以男兒之姿送了個秋波。

  似要證明不是在夢中,他忽然抽起隨身匕首往手臂刺下!

  “你瘋了,煒烈……”鄭可男撩起他的袖口止血,乍見參差不齊的醜陋傷口,不免大受震撼地紅了眼眶。

  不值得呀!她不值得他如此深情對待。

  “你是男兒……”他不敢用力碰觸,只輕輕地憐撫她的玉容。

  鄭可男抽噎地投入他的懷抱。“我要你幸福呀!為什麼你要傷害自己?”

  “真的是你,男兒。”有形有體有溫暖,是人非鬼。“我想得好苦。”

  感受到懷中溫熱的氣息,一陣強烈的喜悅漸漸泛向四肢,煒烈動容地抱緊失而復得的珍寶,眼眶疑有水光浮動,肩膀一上一下的抽動著。

  這不是夢,他的男兒活生生的在他懷裡。

  可是……

  “你不是已經……”

  “斷氣了。”她淚中含笑地說道:“我是死過了一回,但是閻王爺借壽許我還陽。”

  之前她先回杭州一趟,偷偷探望過娘親,見娘親滿頭烏絲已成白,差點衝動地上前認親,是小師妹憐星一把拉回她。

  她在杭州盤桓了數日,玄月神教因教主宮群感慨世事無常,帶著兩個兒子回洛陽定居而瓦解,冷傲遠走西域不再涉足江南。

  最叫鄭可男咋舌的一件事是日魂仇恨居然娶了阿彌為妻,初為人婦的阿彌竟有幾分姿色,小腹微凸可見有數月身孕。

  他們夫妻倆合開了間武館,相敬如賓地奉養她年老茹素的娘親,平凡得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天倫之圖。

  當下她哭了,一顆牽掛的心全然釋放。

  在憐星的強迫下,她忐忑的來到京城,並以男兒裝扮出現在他面前。

  “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?”煒烈愛不釋手地觸摸她真實的溫體。

  “死人走得慢,你得給人家還陽的時間嘛!”她略帶女兒嬌態的輕嗔。

  他以食指點住她的唇。“不許再說忌諱的字眼,我不愛聽。”

  兩人旁若無人似地相擁低語,親密的身影教人眼紅。

  “啊——我嫉妒她。”

  所謂近朱則赤,近墨則黑,和陰陽怪氣的天山二佬相處一年多以後,溫柔婉約的宋憐星性情大變,脾氣也跟著時陰時晴,有人性多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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