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月刹朱雀 | 上頁 下頁
三十九


  「誰要學他們的武功,怪裡怪氣的,一下子要人搓一千個巴掌大的雪球,回頭又說我閑著無聊,幹麼像個娃兒玩雪。」真是氣死人了。

  她推了酒石入石甕。「人生求一太平,何必庸人自擾?」

  「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,難怪能擺平兩個怪老頭。」宋憐星嫉妒她的平靜。

  以一名歷盡滄桑的妓女而言,本該是渴望覓一處桃花仙源以終老。

  但是真遇上了,宋憐星反而貪戀山腳下的虛華世間。

  「在世人眼中他們的行為是不容於世,但是卻單純得可愛。」同性相戀的兩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。

  「拜託,兩個大男人老是黏在一起怪噁心的,還老要我和你合練鴛鴦劍。」鴛鴦是一雄一雌,她們……太離譜了。

  鄭可男不回答,一徑地淺笑。

  她曾死過一回,整整三個月冰冷無氣息,是兩位師父日以繼夜地強渡熱氣保持恒溫,等著百年才開一次花的天山雪蓮出世。

  剛服用新鮮的雪蓮花瓣時,命是救回來了,可是魂魄卻早已歸陰司,他們一發狠潛入藍天寺綁了個得道法師施法,硬是從閻王手中要回她的三魂七魄。

  可雖然是回了魂,傷重的她仍處於昏迷狀態,時而需輔以名貴藥材以養體處之身。

  直到三個月前她才下得了床,至今胸口仍隱隱作疼,只能淺笑或輕咳。

  問她想不想念心中牽掛的男子?她能回答的是一記深思。

  只要他過得好,她就於願足矣!畢竟對他而言,她已是個死人。

  「我剛剛是騙你的,煒烈貝勒在迎親那日鬧失蹤未完婚,皇帝老子一生氣差點摘了他的腦袋,是和孝公主出面求情才免去一罪。」

  「嗯!」

  宋憐星受不了她的冷聲冷調。「你的聲音可不可以稍微有點起伏?」

  「我的身體受不了大起大落的情緒,你強求了。」她仍是一貫的冷意。

  「我忘了你是死過一次的人。」而她是心死。「他對你尚未忘情。」

  鄭可男手顫了一下,被石棱割傷了指頭。

  「你這瘋丫頭又對小月兒說了什麼鬼話?瞧她滿手是血。」月兒是鄭可男的小名。母性氾濫的奇佬佬連忙掏取小藥丸捏碎敷在她手上。

  「我才沒有……」師父不公平,又冤枉人了。

  還沒等宋憐星申訴,陽剛氣十足的怪佬佬大吼一聲,嚇得她把話縮了回去。

  「大師父,二師父,是徒兒手拙,與小師妹無關。」

  其實她們年歲相差無幾,兩個同是花樣年華的姑娘,卻已在濁世中打滾一回,受傷累累地舔舐傷口,人不老,心已憔悴。

  「誰是你的小師妹……你們瞪人好可怕。」宋憐星的聲音由囂張到怯懦逐漸弱。

  奇佬佬拿出一瓶奇香的小瓷交給鄭可男。「你的身子糟得狗都不想啃,天香玉露丸每日含兩粒,早晚各一。」

  「二師父辛苦了。」

  「你才知道我辛苦,金玉花和香蘭的根多難采呀,師父還差點讓那銀蛇噬了手呢!」

  「我不喝酒。」

  「嗄?!」這小妮子向來聰明,拐不動了。

  一旦奇佬佬開始找藉口東抱怨西找碴的,那就表示他又要找人試新酒,她早就學乖了,不用他開口就能猜中他口中未竟之語。

  「漂亮奇,月兒的身子還不能適應刺激的食物,別叫天香玉露九給浪費了。」

  奇佬佬委屈地嘟著嘴。「瀟灑怪,我們的日子無聊極了。」

  宋憐星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長了頭,一顆一顆地冒出來。

  「兩位師父,徒兒想下山一趟。」鄭可男不是詢問,而是告知。

  「月兒呀!我們好不容易把你的命給救回來,你該不會又跑回去送死吧!」反什麼清,複什麼明嘛!天下本一家。

  「過幾日是娘親的生辰,不孝的月兒想去看看她老人家過得好不好。」對於國仇家恨她早看淡了。

  畢竟她已死了一回,一切的前塵舊事都應一筆勾銷,是滿人也好,漢人也罷,誰當皇帝都是上蒼的旨意,一介平凡之女不該干預天命運行。

  怪佬佬執起她脈絡一把。「走千里不是難事,切忌動真氣。」

  「多謝大師父成全。」

  「你喔!有時裝笨一些,太過聰穎反而會不快樂。」他著實喜愛這打小教大的徒兒。

  「我不夠笨嗎?」她睜著「無知的」雙眸微笑。

  是的,有時無知是一種幸福。

  鄭可男將手心置放在胸口,腦海中浮現握劍的人,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澀。

  他過得可好,是否如憐星所言尚未對她忘情?

  一段情,要記掛多久才會遺忘?

  一年、兩年、五年、十年……或是永遠?

  恪恭郡王府

  「滾,你的聲音真難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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