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月刹朱雀 | 上頁 下頁
二十二


  他沒興趣地瞄了一眼。「爛船一艘。」

  她有意引君入甕地發出驚歎,「那好象是玄月神教的船。」

  「玄月神教?」煒烈驟然抬頭,委靡的眼瞬間迸出精悍之光。

  「真的是耶!船頭有個半月形標誌,這是月剎的私人畫舫,小弟這會總算開了眼界。」她滿臉欣慕道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這是月剎的晝舫?」他不太能信服。

  月剎用可憐的目光回視他。「你來自北京城不是我們南方人,自然沒見過玄月神教的神威。」

  她以一個拜月為神的虔誠信徒姿態,不斷地頌揚玄月神教的神跡,最後甚至還莊重、崇敬地雙手合掌,向漸遠的畫舫膜拜。

  兩船之間的距離有些遠,煒烈只能站在船頭乾瞪眼,難以涉水波湖,生擒傳閱中智勇過人的月剎。

  眼冒焰火地目送精雅畫舫消失在視線內,他心中起伏甚劇,怒瞪扶著船舢的沈戀心,責備她辦事不力,一個市井小民的消息都來得比她流通。

  「唉!」

  「好端端的歎什麼氣?」

  月剎的表情呈現惋惜。「聽說朝廷把玄月神教當成妖教欲派兵剿伐,他們正打算北移上幽州。」

  「此言當真?」那不是靠近北京城?

  「我也是聽旁人提及,神教內已有一部分弟子在濟南私設壇口供百姓膜拜,所以近日來鮮少有神教弟子在杭州城內走動。」

  還不上當。月剎側臉看向煒烈的反應。

  「岳公子是道聽途說吧!兩天前月剎才帶領一群亂党騷擾總督府的安寧。」

  杭州城說大不大,在煙花地的沈戀心刻意探查下,雖無玄月神教目前動向,但是已發生的事件很難逃過她耳目。

  人多嘴就雜,尤其是三抔黃湯下肚,身側偎著多嬌、嫵媚美人兒,哪個男人不傾腹而言,以博佳人歡顏?

  「為何沒有及時將此事稟告於我?」

  微愕的沈戀心神色複雜地瞧瞧旁若無事的月剎。「爺,這裡有外人在。」

  「破塵已知道我的身分。」看向「他」的目光變柔。

  「爺豈可輕信於人,他與你相識不過近期之間,恐怕……」也許私心作祟,她不信任「嶽破塵」。

  居心叵測是她為「他」下的定義,尋常人家的閨女不會易釵為男兒,有意無意地接近貝勒爺,甚至洩露連她都探查不到的秘密。

  「他」的男裝是如此俊朗、飄逸,惹得貝勒爺失魂落魄地追尋其身影而忘了正事。

  若是「他」恢復女兒面貌,只怕她連一點點奢望都要落空,那等姿容肯定美若天仙,將貝勒爺的心魂攝了去,甚至叛國棄家也不無可能。

  「幾時淪到你過問我的私事,你敢質疑我的判斷力?」煒烈不許任何人污蔑嶽破塵。

  哀莫大於心死,沈戀心心痛的道:「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。爺,你變得戀心都不認識你。」

  「閉嘴。」

  「容戀心再稟告一件事,月剎在夜闖總督府曾中了火器管的火槍,目前全城正大力地搜查中。」

  「嗯!知道了,你退下。」

  不知為何,他將視線轉向那張絕豔卻蒼白的俊容,有道模糊的影子相互交疊,令他分辨不出真偽。

  是他想多了吧!

  破塵乃一介文人,怎麼會和玄月神教扯上關係,更甚者……遙遠而熟悉的話語在耳畔浮動。

  傳聞中,日魂、月剎的外貌俊美無儔,恍若天人下凡,難道是他?

  呵!呵!不可能的,容貌出眾者何其萬千。

  但是,破塵在不知不覺中散發的領袖氣質,眉宇間有難掩的英氣,再再顯露他的不凡處。

  不,是巧合。

  煒烈用這個蹩腳的藉口勸服自己,不願定其罪。

  但懷疑的種子無根自發芽、茁壯。

  反常地,煒烈早早上床安息,不像以往非抱著月剎才肯停止胡鬧。

  夜色是如此深沉,黑得教人心生暗鬼。

  為了預防萬一,月剎搓了一撮檀木屑置於熏爐內,煙霧繞室佈滿清香,她謹慎地探一探床上男子的鼻息,確定他已熟睡。

  望著這張剛硬、冷酷的臉在睡夢中依然不放鬆,她想起他白日時的溫柔面容,眉頭不由得抹上淡愁。

  他若不是滿人就好了。

  「為何你不投胎在漢人家中?」

  輕歎氣,纖纖細指似有若無地撫擦過他的臉頰,點觸他濃黑的眉、多情的眼、俊挺的鼻、剛毅的唇,輕搓他微冒的短髭,感受男女先天上的不同。

  說不動心是她欺己之言。

  口舌間仍留有他白日溫存的氣味,真切而令她痛苦,煒烈不是她能託付終身的良人呀!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