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白天鵝的眼淚 | 上頁 下頁
二十二


  「我知道了,你不要一直用話嚇我,我會很乖、很聽話,當個無懈可擊的傑出傷患。」她可不想再當只跛腳馬,走起路一拐一拐的。

  醫生也很壞心,居然恐嚇她,說什麼剛長的骨頭很脆弱、曾經斷過一次很容易再斷一次,要她千萬珍重,別以為英雄很好當,以後看到車禍要閃遠點。

  拜託!救人是醫生的天職,他怎麼可以叫她見死不救?要是再有一回,她還是會使勁全力救助需要幫助的人。

  醫生的諫言並沒有錯,正義感十足的白縈玥最見不得人受苦,老是不自量力的為別人出頭,強調「對就是對,錯就是錯」,沒有灰色地帶,絲毫不得馬虎。

  雖然她做的是好事,但的確也該量力而為,因為不見得每個人都能認同她所謂的「對錯」,有些人根本是蠻不講理硬要拗到底,甚至不惜出手傷人。然而,天真善良的她卻從來顧不得這麼多。

  杜希爾故意掏著耳說:「為什麼我耳朵癢癢的,好像聽見有人在說大話?」

  乖?聽話?真難實現的承諾,尤其是對她而言。

  「你很壞耶,老是打擊我的士氣,我是真的有心要當個無可挑剔的淑女,只是事與願違,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。」白縈玥找著理由美化自己的好動,還咬文嚼字,故意感慨人事無常。

  「是,你的不如意就是給我乖乖待著,一步也不准離開,等我和醫生談完後再一起回家。」他鄭重警告,對她做了個打X的手勢,表現她禁止走動。

  她裝乖地眨動翦翦水瞳,「那你得先讓我找個座位坐下,然後面壁思過,做個徹底的反省。」

  看著她自然不做作的俏皮樣,他輕笑出聲,「記住,不要跟陌生人走,人家給你糖吃要拒絕,看到怪叔叔接近要立刻尖叫……」

  「停——你當我是小學生呀?我有帶腦子出門,你不用千交代、萬交代,像個嘮叨老頭似的,操心這操心那。」

  出車禍到現在快兩個月了,白縈玥的石膏腳已經復原,杜希爾的記憶卻像誤點的火車遲遲不出現,讓人忍不住心急地引頸眺望,可它依舊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,如石沉大海。

  電腦斷層掃描的結果顯示,他腦中淤積的血塊已吸收得差不多了,只剩下一個小點,照常理來說,就算不能完全復原至少也該有零星記憶逐漸恢復,讓他稍微拼湊出真實的自己。

  可怪異的是,他的記憶一點恢復的跡象也沒有,有如被一塊不透光的黑布蓋住,雖隱隱有什麼要浮出,卻始終看不清,讓他有如在濃霧中摸索,不得要領。

  不只他不解,主治醫生也納悶,但大腦是人體結構中最複雜的一部分,無法完全靠電子儀器解析,因此若想得到答案,唯有等待一途。

  因此,杜希爾至今仍定期回診,身邊也一定跟著活潑淘氣的跛腳天鵝,兩人焦不離孟、孟不離焦,是常出現在醫院的一對儷人,非常搶眼。

  「姐姐,球球。」

  咦?誰在說話?

  白縈玥左顧右盼,想看看是誰在叫她姐姐。

  「姐姐,球球在你腳下。」

  球球在我腳下……她低下頭一瞧,果然有顆雪白的……呃,球會動嗎?居然還伸懶腰,像人一樣的打哈欠?

  啊!是雪豹!小小一隻,長尾巴一卷還真的像顆球,真好玩。

  「姐姐,你不要玩我的球球,它會死掉。」

  搓著豹腹的小手一僵,她輕笑一抬頭,見到一名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面前。

  「我……我在幫它按摩心臟,讓它身體更健康。」

  「姐姐,你是笨蛋嗎?球球的心臟不在肚子,那裡是胃和消化系統。」這是常識,小孩子都知道。

  「笨蛋……」她有點想哭了,居然被比自己小十來歲的小朋友吐槽。

  「你生什麼病?要住院嗎?」小男孩說起話來老氣橫秋,活似醫院的常客。

  「我來拆石膏,腿骨折了。」白縈玥看著小男孩頭上綁著繃帶,手上吊著點滴,自己一個人還推著點滴架沒大人陪伴,不由得心疼起來。

  「果然很笨,都幾歲的人了還摔斷腿,你走路不看路嗎?」小男孩抱起寵物,輕輕地撫摸。

  連著兩次被小孩笑笨,她都快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了,「那你為什麼住院?說太多大人的壞話,所以舌頭長蟲?」

  小男孩一聽,露出鄙夷的神色,「你還真不是普通笨!我是長了腦瘤,醫生說得從我頭部取出雞蛋大小的腫瘤,病才會好。」

  「什麼?你的病這麼嚴重?快快快,我的位置讓你坐,不要再走來走去,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麼辦……」她話說到一半,一隻微涼的小手貼向她額頭。

  「嗯,沒發燒。」小男孩一臉認真的點點頭,面色嚴肅得教人想笑。

 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:「你沒事吧?」

  他很正經地拍拍她的臉,「笨沒有藥可以醫,請節哀順變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吼!又說她笨,她到底笨在哪裡?

  「腦瘤不一定會死人,醫生伯伯說它是良性,只是長得太大了,壓迫到視神經,不拿出來不行。我已經好了,不會流血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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