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紅娘闖高門 | 上頁 下頁
一八


  那段令人發黴的日子,即便宅到能睡上一整天的她也快抓狂了,沒病硬悶出病來。

  當初能下床走動,還是她和富春磨了許久才應允,一見她香汗薄沁,富春又要她得馬上回到床上躺著,形同廢人。

  如此看來,這位姓甄的仁兄未免太神勇,他傷在離心脈約二寸的左肩,聽說流了不少血,差點要傷重不治,不過這會兒瞧他又搬樹苗又扛土的,哪有半點傷勢慘重的樣子。

  「墨隱,你家主子真的有受傷嗎?我看他是吃了十全大補丸吧。」精力充沛到令人懷疑他吸食了提神的藥物。

  「……流了不少血。」一身玄衣的墨隱乃兩名護衛之一,另一人叫墨城,出自同一個門派——百年大族,飛羽門。

  宮徽羽靈慧,一聽即知大有內情。「流了不少血的另一種涵義是傷勢其實不重對吧?僅是見血不傷骨。」

  「……」他什麼也沒說,默然。

  此行下江南是奉了皇命,查河南節度使段文義貪瀆一案,一個小小的五品官敢貪上百萬的賑災銀,還將手伸向家有餘裕的百姓們,他的上頭肯定有人,來頭還不小。

  此事不查則已,一查就有驚人發現,循線往下探,竟扯出一筆筆爛賬盤根錯節,皇宮裡的幾位皇子亦牽涉其中。

  而他們伸手的,主要是鹽。

  不管是官鹽或私鹽,家家戶戶不可或缺,獲利頗豐,藉由漕運的南來北往,可賺取令人眼紅的暴利。

  想要坐穩那個位置,人脈、兵權、銀子缺一不可,銀子用來收買人心更是不二法寶,只要財源不匱乏,何愁文武百官不低頭,錦繡山河都可以用銀子砸出來。夏侯禎這次受傷敗在太輕敵,低估了對方的垂死掙扎,幸好傷口未傷及筋骨。

  「想套話何必捨近求遠,擺張讓我看得順眼的笑臉,哥哥我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」原本在另一頭的夏侯禎不知何時冒出來,打斷他們的對話。

  還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咧,分明是挖好陷阱的笑面狐狸。宮徽羽鄙夷地一瞟。

  「你有多少財產?」一句話,釘死他。

  「……」夏侯禎眉頭一攏,久久不言。

  「說不出來了吧!誠意呀因人而異,天底下有幾個光明磊落、說到做到的大丈夫,你不用覺得自己食言,說大話的人到處都有,不差你一人。」

  刷地指腹一轉,一柄紅骨細釘的描金扇在指間滑轉,金光一閃、一點,某人的額頭吃了一記。「太多了,總要多點心思算一算,哪天你到哥哥府上盤算盤算,庫房鑰匙讓你保管,算出個數字再報給我。」

  庫房鑰匙?!那不是……向來面癱的墨隱、墨城變了臉色,主子爺雲淡風輕的幾句話令兩人同時心有所悟地互視一眼,再看向一無所知的曼麗女子。

  原來如此呀!爺的心思果然藏得深。

  「你當我閑得慌呀!沒事跑到你家當賬房,做替人數錢的過路財神。」數得再多也不會是她的,何苦來哉。

  夏侯禎目光一閃。「我不查賬,看你能在賬冊上動多少手腳,拿得走就是你的。」

  她一聽,先是水眸亮如星辰,熠熠生輝,可那流星般的光芒一閃而過,隨之是煙火燃盡後的沮喪。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,我的良心過不去。」

  「你不是君子,你是叼錢的小女子。」他笑了下,暗指她非君子,無須來知禮守法那套。

  看他扇子又要落下,宮徽羽機伶地護額。「要照顧這一莊子的老老小小,我的確很缺錢沒錯,不過嗟來之食難吞咽,會噎死人的。」

  她不太痛快地瞅了瞅令她食不下嚥的男子,一股被欺壓的火苗頓時熊熊燃起。「可當初我怎麼看著你銀票拿得非常爽快,一張也沒落了。」就是這表情,隱忍怒氣又不得不折腰的憤怒,太合他胃口了。

  「所以我現在身陷水深火熱之中,遭到現世報了。」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

  實在太像了,那模樣和某個惡劣的奧客如出一轍,用錢砸得人挺不直腰,還得屈膝賣笑臉,博君一笑。

  眼前笑裡藏刀的「甄夏」讓宮徽羽想起穿越前那個討厭的客人,相親相了半年多沒一個看中意的,不是在文件審核期被刷掉,便是只給人一次相看的機會,而且小氣地只請一次咖啡,嫌吃飯太浪費時間,還要女方自行付費。

  每個對象他都能找出毛病來,有時資料查得比她還齊全,反過來取笑她不用心,不過素月姐最喜歡這種給錢給得超大方又挑三揀四的客人了,暗地裡希望他一輩子找不到老婆。

  她真不曉得他幹麼不自己找個對象就好,還要花錢請人牽線。

  「甄夏」和那位夏先生可以結拜當兄弟了,他們的共同點是錢太多,拿來砸人毫不費力,並能從中得到變態、扭曲的樂趣。

  雙子座的男人呀!聰穎又狡猾,機巧善變,才思敏捷,善交際,口才佳,性格如風,難以捉摸。

  為了把小神算的角色扮演得更入木三分,她把那幾本不知怎麼跟著穿過來的專業書背得滾瓜爛熟——沒事就看書,不熟也難,隨便就能倒背如流。

  不知那男人現在如何了,她最後的記憶停在他們在餐廳吃飯,接著就失火了……

  「這話說得真教人傷心,羽兒妹妹傷了哥哥的心,甄哥哥對你還不夠好嗎?」這年頭好人難為,幸好他志在梟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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