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夫人不當白月光 | 上頁 下頁
四十四


  “什麼血,說話不清不楚,你把牙嗑沒了?”掉一兩顆牙沒事,她有銀子,去補兩顆銀牙,閃閃發亮。

  “小姐,是小侯爺他……背後有血。”都染濕了一片,因為身著錦紅衣袍不太明顯。

  “什麼,他受傷了?”面一冷,她換上略帶擔心的兇惡神情。

  全身血快流光的皇甫少杭還有心思咧嘴一笑,“娘子,我好痛,傷得可重了,藥王谷的師伯叫我來找你,他說他治不了,看你有沒有辦法妙手回春,我這條命就交給你了。”

  他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,嘻皮笑臉掩飾氣如遊絲。

  連師父都不敢出手?黎玉笛心口一抽,面露憂色,“到床上趴著,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?”

  聽出她話中的關心和在意,他覺得一切都值了,心口暖呼呼,“我不是有你嗎?這輩子你就認命了吧!”

  “萬一來不及呢!”凡事沒有絕對,她也會怕。

  看著他慘白的臉色,黎玉笛心頭微微發顫,一抽一抽地發緊。

  “給我守著,不許改嫁,來世再娶你。”他霸道地宣佈,是他的女人就不准其他人染指,死了也是他的妻子。

  “哼!死都死了誰還聽你的,我不改嫁養面首,養一屋子的小相公,個個膚白麵俊,小意溫柔,哄我開心呢!”弄個男後宮,一定把他從墳墓裡氣活過來,扒了兩手墳土也要找她算賬。

  “你敢——”失血過多的皇甫少杭都氣出點血色了,臉上少些蒼白,但略黑,真的氣上了。

  “你看我敢不敢,自個都不顧著身體還巴望把我當牛使嗎?作你的春秋大夢。”

  看他肩背上不斷泌出血來,黎玉笛也氣著了,故意說話惱他,讓他別仗著她醫術好就四處捅婁子,今兒一刀,明天一劍的讓人瞎忙。

  “我這不是不小心嘛!你以為皮肉上裂了大口我不痛?”人會自個找罪受嗎?他也想平平安安回京,但別人不樂意,看他如世仇,不讓他留幾道疤便扎眼。

  “哼!”他要是把她給的藥都用上怎會傷得這麼重?

  黎玉笛自認為是自掃門前雪的人,別人死在她家門口她會一腳踢開,絕對不會施口薄弊代為安葬,只因胸襟大的人通常活不長。

  “小姐,先為小侯爺治傷吧!一會兒要罵再罵,奴婢給您泡壺茶潤嘴,把他死去活來罵個狗血淋頭。”拎著小藥箱的喜兒看出小姐心疼了,這才說兩句調侃話緩緩氣氛。

  “要你多事。”用溫水洗過手的黎玉笛取出藥箱內的小剪子,先將皇甫少杭背後的衣服剪開,用溫水將布料浸濕了才輕輕地一掀,露出底下的傷口。

  “難怪我師父不肯治,再深半寸你脊椎骨就斷了……”

  只能一輩子臥床,全身癱瘓。

  “我用了你給的藥……”背後忽地一疼,他感覺有眼淚滴在背上,熱燙燙的,滾落傷口裡,他驟地鼻頭一酸。

  “我知道。”她只煉製了三顆九轉回魂丹,給他一顆,師父一顆,自己留一顆,彌留時能留住三天氣兒,三天內只要對症用藥也許還能救回,反之就只是拖延時日,多說兩句遺言罷了。

  “阿笛,別哭了,我錯了,以後我會更留神些,有危險的地方不去……”她這一哭把他的心都哭碎了。

  “閉嘴!”他說再多也是空話,有些事他還是不得不去做,身為護國長公主的兒子,不可能真的安逸的當個鬥雞走狗的軌褲子弟,那不過是假像,他肩負的責任比任何人都多。

  吸了吸鼻頭,紅著眼眶的黎玉笛將橫過半個背的傷口全展露在面前,看得出已傷了好些天,傷口四周紅腫化膿,但他有用她的三七散,所以傷勢並未想像中嚴重。

  不過傷口很深,加上他又連日趕路,三七散的藥性一過就繼續出血,沒法止住的拖垮身子。

  “這一次我們死了不少人,還有好些人重傷,我將你的藥化在水裡給他們各喝一口,這才活了下來,師伯說你的藥很好,他制不出來,是你救了他們。”因為他把藥分給了別人,以致藥性不足才會拖成重傷,要不然也好了七分。

  “你有悲天憫人的心情,我沒有。”除了屈指可數的至親外,她不會為了救人而委屈自己。

  皇甫少杭聲音很輕,“他們都是和我有過命交情的兄弟,一起上過戰場,打過仗,我沒法見死不救。”

  “……”她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。“會有點痛,你忍一忍。”

  “嗯。”這點痛算什麼,能活著才是重要事。

  當他面臨生死關頭,唯一想到的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兒,若他因一時不留神而喪命,她該怎麼辦?

  雖說兩人尚未成親,但她已算是半個護國長公主府的人,這些年他得罪不少人,若他不在了,她的處境堪憂,那些人肯定會把對他的怨怒發洩在她身上,叫她承擔一切過錯。

  思及此,他一咬牙就不敢死了,幾次從馬背上跌落又撐著一口氣爬起,一而再、再而三的從鬼門關逃脫,最後用一條繩子將自己綁在馬上,在半昏迷的情況下勉強進城。

  他很慶倖自己還活著,能見到心愛的女子,將近一年未見,她又變得更好看,唇紅齒白,眉目如畫,玉瓷般的肌膚泛著誘人光澤,讓人好想一親芳澤……

  噢!真痛,他的背……

  “傷得都快體無完膚了還東瞧西瞟,真的嫌命太長呀?眼睛閉上休息一會,晚一點可能會發燒。”黎玉笛割著腐肉的手是顫抖的,眼眶中的淚水眨呀眨地不讓它滑落。

  一道一道見骨的傷痕讓她心驚了,也心疼不已,也許平常她對他表現出愛理不理的樣子,可是她的心已經在慢慢地接受他,現在一看到幾乎致命的傷口,她才知道她也會痛,為他而心痛。

  “別離開我,阿笛,我只想你陪在身邊。”他眼皮沉重得睜不開,嘴唇乾裂得都生出破皮,白得像紙。

  “好。”她哽咽地握住他的手。

  寒風淒淒,夜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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