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大智若愚妻 | 上頁 下頁
一三


  上官靜忽地舉起左手,他自己也很納悶地看看張開的五指,不解為何要舉高,直到手心不由自主的落在髮絲柔順的黑色頭顱上,他才恍然明白是想摸摸她的如瀑雲絲。

  順滑的觸感從指間竄過,這頭髮養得真好,又黑又亮,仿佛輕輕一揉,就要化在他手裡了。

  莫名地,他喜歡上這一頭黑亮烏絲,覺得比他摸過的綢緞還要滑手,細細滑溜的感覺仍留在指縫間。

  「我七歲,你大我一倍,大哥哥訂親了嗎?」十四歲不小了,一般權貴人家早相好一門親事。

  「尚未。」他說得簡潔。

  「為什麼呢?你爹娘不著急?」他長得這副長相還是早日定下人家的好,免得成了禍害。

  「我爹死了。」他早不記得他的模樣,只記得他抱著自己坐在腿上,一筆一畫地教他寫字。

  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,和同母兄長相差二十歲,原本他有十六個異母兄長,但如今還活著的不到五名。

  「啊!那你娘改嫁了嗎?」不然怎會無暇顧及這個漂亮得不象話的兒子,他那張秀色可餐的臉多叫人垂涎。

  「改嫁?」她敢?!

  她沒有別的路可走,除了殉葬。

  「大哥哥,不是我在危言聳聽,你實在太貌美如花了,若是不想被有些『癖好』的男人給撲倒,趕緊娶個妻子把自己弄老了,也許憔悴點就沒那麼好看了。」他絕對是彩虹男的心儀對象,當了多年講師的她都有點動心地想掐一掐、摸一摸他,更遑論若是碰到喜歡小倌的偽君子。

  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,那張臉真招禍。

  「沒人敢動我。」除非他們不想活了。

  趙若瑾一臉「憐憫」的拍拍他修潤的手背。「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,人都有疏於防備的時候,要知道有些人真的很無恥,他們明著不行就暗搶,什麼設陷阱、暗算的,叫人防不勝防。」

  「小瑾兒。」她的頭髮真好摸。

  「嗯?」她隨口一應,忽然發現不對,她幾時多了小名,小瑾兒聽起來像在喊小太監。

  「以後在人前喊我十七爺,人後就叫十七哥吧!」他看著自己被拍過的手,不懂他怎會容忍她的碰觸?

  或許是因為她很有趣?十足十無害的小東西,讓人聯想到深山野林裡捧著核桃殼啃的蓬尾松鼠,墨黑大眼骨碌碌的轉著,很是討喜,叫人越看越愛。

  「十七哥……」嘩!他家兄弟真多,家族旺盛。

  趙若瑾若知曉上官靜的真實身分,只怕她臉上的羡慕會轉為同情,以他家的情形,兄弟多肯定不是好事,即使是一母所出的兄弟,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兄友弟恭、兄弟齊心。

  因為家主的位置只有一個,人人都想要,為了爭權奪利,爬上主位,眾人皆使出陰毒手段,將前頭的那一位拉下來,踩著手足的屍身往上爬,一步一步接近那至高無上的寶座。

  「我不殺你。」一說出口,他又困惑了。

  為什麼不殺?她冒犯了他。

  心裡另一道聲音又說了:不過是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,門牙還掉了一顆,她行事仗義,言談有物,死了有點可惜。

  趙若瑾一驚,暗暗地往後退了兩步。「你要殺我?」

  怪了,她做了什麼?

  「你碰了我。」這世上敢對他無禮的人並不多。

  她暗啐一口:果然人美都有怪癖,兩人明明「相談甚歡」,誰知他卻暗藏殺機,碰一下就要大開殺戒。「但你不想殺我。」

  「你還說了我好看。」犯了他的忌諱。

  她幾乎要翻白眼了,這人毛病真多。「十七哥,我這是羡慕,如果你的臉換在我臉上,我肯定天天上街讓人看。」

  擲果滿車,側帽風流,她只要搖扇一笑,一個月的蔬果肉食就有了,還有整車的香帕、鐲子、發簪,她都能開間鋪子賣了。

  全是無本生意。

  「我不喜歡。」那些人的眼光太淫邪,活似要將他生吞活剝,讓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戾氣又蠢蠢欲動。

  「你不喜歡自己的臉可我喜歡呀!賞心悅目,宜室宜家……啊!後面那一句刪掉,我說太快了,宜室宜家是形容姑娘家。十七哥,我的意思是越在乎它就越放不開,人的樣貌是天生的,只要放下它,你就不會在意了……」

  旁人說什麼與己何干?不去聽,不去看,不去想,自有清風明月的自在,心境一片清朗。

  既然改變不了自己的容顏——那麼好看拜託也不要變,那就去適應吧,等習慣了各式各樣的眼神,別人再怎麼看也只能在心裡意淫,對本人不痛不癢,不構成身體上的傷害,這世上不能控制的是別人的思想。

  「好看就是好看,幹麼要執著別人怎麼說,你是讓我看了歡喜的好風景,我多留戀一刻,心舒坦了,等等還不是就分道揚鑣,各走各的路。對了,十七哥,金鈴可以還我了嗎?」她磅礴大氣的話鋒一轉,忽地怯生生的一眨眼,小臉還沒少年的巴掌大。

  「不給。」上官靜將刻上梵文的金色鈴鐺一上一下的拋擲,逗貓似的一收一放,鈴聲忽左忽右。

  「十七哥,那是我的金鈴。」他怎麼可以占為己有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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