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寄秋 > 當鋪千金 | 上頁 下頁
一二


  誰不想無所事事的整日撲蝶、繡花,當個茶來伸手、飯來張口的閨閣千金,學人無病呻吟的寫兩首酸詩,撈個才女做做,女人的一生是從嫁人開始,她好歹覓個好夫婿,終身得靠,不愁吃穿的當個無事一身輕的米蟲。

  可是看看她家中的男人,她老爹就算了,怕老婆怕到唯妻命是從也能大富大貴,當個現成的田舍翁,不腦子抽風的話,下半輩子便能過得順順當當的,有兒有女有糧食,圓滿。

  她哥哥都十八了,被她一逼再逼才考過童生,離秀才還差一步,他不是不會讀書,而是太迂腐了,居然說日子都過得下去了,何苦多占一個秀才名額,何不相讓給生活困苦的同窗,幫助他們改善家境。

  她一聽,火了,連著半個月只給他吃稀飯配醬瓜,讓他感同身受沒有銀子的痛苦,他餓得面黃肌痩這才下定決心發憤圈強,下定決心不再吃寡漆無味的稀粥,他要吃肉。

  終於扳過來一點點,不給他吃點苦頭不知創業維艱,他以為人坐在家裡,銀子就會從天上掉下來嗎?

  至於十歲的弟弟明楠,聰明是聰明,卻有點懶散,正朝紈褲方向走去,李亞男恨鐵不成鋼的施以嚴厲管教,每天不背三篇文章、寫上二十張大字不准睡,包括夫子佈置的功課,敢偷懶就用鞭子抽,抽到他怕為止。

  棍棒底下出孝子,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,李家總要有副扛得起重擔的肩膀,她都十五歲,已經及笄了,遲早要嫁人,除非是招贅,否則偌大的家業要交給誰來打理?「光是當鋪的收入也夠教人眼紅了,我哥說你用十兩銀子買了一隻破碗,沒想到竟是前朝的御用器具,被江南的富商一口氣以三千兩買去,你還不賺翻了!」夏和若的雙眼亮晶晶的,一副看著財神婆的財迷眼光,她家的來味樓雖然賺錢,但賺得的銀子不是她的,她娘說要留著替她攢嫁妝,可天曉得最後銀子會花到誰身上。

  三人之中是夏家才有庶子庶女,她爹有三個通房、兩名姨娘,庶出若干,這些不算正經的主子每個月的開銷十分驚人,若非她娘銀子守得緊,早被這些人給掏空了。

  要不到名分只好要銀兩,這是人之常情,不然當人家通房、小妾還有什麼盼頭,金釵、銀簪、頭面想辦法攢累,再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要點私房,若能擠掉正室,小妾扶正了那就更好了。

  女人要的是什麼?除了銀子,還不就是男人的寵愛,如若能嫁人為妻,誰甘願做妾,死了都入不了祖墳。

  「你們只看我來錢容易,怎麼不想想我得耗費多少腦力和人周旋?你們都有父兄倚靠,而我爹和兄長……」李亞男一頓,搖頭長歎,家醜不可外揚,她家的男人只是用來妝點門面,一點用處也沒有,別人說兩句好話骨頭就軟了。

  說好聽點是濫好人,樂於助人,事實上是沒出息,幹不了正經事,他們已經習慣由女人作主,凡事有妻子(娘)、女兒(妹妹)出頭,他們樂得甩手當閒人。

  「亞亞,你辛苦了。」好友家的情形夏和若略知一二,不免有幾分同情,和李家男子一比,她覺得兩個同胞哥哥都很有擔當,是顧家護妹的好兒郎。

  「亞男,我看你是寵壞了家中的爺兒們,你和你娘太強焊,相對地顯得他們太無能,男弱女強,有得你苦頭吃。」朱家是以武力見真章,誰打贏了誰多吃一碗飯。

  李亞男不怕吃苦,就怕兄弟不成材。「聽來你們好像都很缺錢,不如我們來開間點心鋪子,我知道大概的做法但是不會做,這方面是小若的強項,我說你琢磨,而丹丹的娘在東街有間空鋪子要租人,丹丹,你跟你娘商量商量,你用鋪子來入股,銀兩我出,小若負責糕點,我們再找幾個夥計和掌櫃的,鋪子就能做起來了。」

  李亞男本是打算買間鋪子開當鋪分店,但是方才一聽姊妹們的手頭都不寬裕,她更改一下計劃也行,反正只要能賺錢的就是好行業,而且她挺懷念現代的甜點,畢竟包子饅頭取代不了西點呀!尤其是咬一口就流椰槳的蛋塔、一抿就化開的慕斯、甜得膩人的馬卡龍……

  物以稀為貴,不然賺不到銀子,她腦子裡有幾百種西式糕點,小若在做菜方面很有天分,幾乎點出材料就能弄出一道味道相仿的,少有失真。

  重要的是供烤器具,不過古人的智慧不容小顧,不求做不到一模一樣,只要工匠的手藝能做出符合她所要的就好。

  「真的嗎?」夏和若喜出望外,笑起來好像軟軟的糖花。

  朱丹丹也道:「我娘那邊不成問題,她一直要我多跟你學學生財之道。」她娘的用意很簡單,希望她日後不會餓死,誰教她的食量比男人還大,她娘擔心她以後會吃垮夫家,因此要未雨綢繆多存些銀兩,以免吃太多被婆婆嫌棄,她有銀子在手也能貼補貼補米糧。

  「好,過兩天我們再聚一聚計合計,有我李亞男在,決計不會讓你們吃虧。」她也要先把自己的嫁妝準備起來,等她爹娘想到時,黃花菜都涼了,她成了李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。

  李亞男不急著嫁,但她習慣性想得長遠,誰也不曉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,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,前一刻她還在射箭場練習,卻突然耳鳴,她正想回宿舍請隨隊醫護檢查一下,誰知眼前突然一黑,她再醒過來時便成了古代的三歲女娃。

  她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才適應這矮了一大截的身體,然後慢慢調整心態,小心隱藏起成人銳利的眼神,讓自己看起來年幼無知。

  可是在她努力再努力,調適出適合這時代的心境後,她才赫然發現一切做了白工,因為在這個家裡,除了叔叔,其他人都是少根筋的無腦人,無論她變成什麼樣都毫無所覺,照過日子,照樣睡覺,大事小事都當無事論。

  當下,她氣得沒吐出一缸血,不過也慶倖李家人的無感,讓她得以異世魂在這裡生存下去,得其諸多疼愛和呵護,即使是一群胸無大志的濫好人,依然是她的家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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