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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聲調輕如飛羽的威脅鏗鏘有力,聽得兇狠成性的王虎不寒而慄,幾乎沒二話的連忙點頭,怕皇甫家真要縣太爺砍了他全家,老婆孩子無一倖免……

  呃!等一下,他孤家寡人一個,哪來的妻小。

  被嚇傻的粗壯漢子猛一回神,眼前哪有皇甫家的少爺、少夫人,只留下一地分不清誰是誰的腳印子……和扳著指節、笑得讓他心裡發毛的皇甫別離。

  一行人才剛進長孫家門,長孫無忌即從外頭狂奔而來,一身是泥的擦出不少傷口,看得出他在急迫的追趕中曾多次跌倒,但仍爬起來再追,生怕他二姊被帶走。

  他和娘去河邊采些野菜、抓些魚,家裡沒錢買米了,方才聽鄰人說王虎那惡霸率人來抓人,他們母子倆一急,采好的菜、抓來的魚也顧不得要了,連忙跑回家。

  隨後出現的是傷心欲絕的柳氏,手心手背都是肉,她捨棄誰都痛心,身為母親最無奈的一件事是護不了兒女,她傷心,她悲痛,她心如刀割,暗恨丈夫的無用和自己的無能。

  看著娘親和弟、妹並未因她的出嫁過得更好,長孫無垢這不論遇到多少兇險都能屹立不搖的大樹終於撐不住了,兩道無聲的淚順流而下,沾濕了衣襟。

  從來堅強得讓人以為是磐石的大姊居然哭了?!這是長孫家兩姊弟第一次看到大姊在人前落淚,她靜靜地抽動纖細薄肩,不發一語地擁住家人。

  「大、大姊,你回來了……」長孫無忌哽咽地說,「我好想你……」

  長孫無垢以絹帕為幼弟擦拭著眼淚,不舍的說:「無忌,怎麼又瘦了呢……」

  一旁的皇甫追命見狀歎了口氣,彎身扶起妻子,以眼神示意丫頭們扶起丈母娘等入座。

  只是破屋子裡就連板凳也沒幾張,幾個人坐下後只見皇甫別離和未婚妻局促地站在一旁。

  「岳母,小婿遲到今天才攜無垢回門,失禮之處尚祈見諒。」

  柳氏拭拭淚,「不打緊、不打緊,無垢嫁過去過得好就好了……無垢,你這丫頭別哭了,唉,打你懂事後也沒看你流過一滴眼淚,今天是怎麼回事?還是受了什麼委屈呢?」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女婿。

  長孫無垢搖搖頭,「夫婿對待女兒極好,女兒是心疼娘和弟妹……娘,那筆錢呢?還有不是說好了該為你們重新購置房子,你們怎麼沒搬到新房子去?」

  「還說呢,錢早就被爹賭光了。」長孫無邪氣憤填膺的開口,「大姊,你都不知道爹有多過份,皇甫家給的錢都讓他拿去孝敬給賭場了,我們攔他也沒用,他還說,日子真要過不下去就要讓我出嫁,娘不依跟爹吵,爹就說大的能賣為什麼小的不行……」

  「大的能賣?」皇甫追命不解地打岔一問。

  「大哥,你不知道嗎?」皇甫別離和易香憐面面相覷,大嫂是買來的這件事在城裡恐怕是無人不曉啦,該不會大哥這當事人竟是毫不知情吧?!

  「大嫂是皇甫家買來的妻子。」

  原來無垢是皇甫家用銀子買來的?!

  他終於明白了一些事,難怪皇甫家下人敢對無垢如此不敬,難怪她逆來順受不吭一句,即使受了委屈仍一個人咬著牙根硬撐不跟他訴苦,也不流露出一絲情緒,始終和人維持淡而不親的距離。

  明明是如此自傲聰慧的女子,卻為了銀子不得不出賣自己,甘願折腰忍氣吞聲,收斂起真性情不讓人看出她一身才氣。

  書房裡,皇甫追命正聆聽著弟弟調查長孫家的結果。

  「……大嫂娘家的情況真的很槽,妹幼弟小無謀生能力,而她娘……唉!就真的是弱質女子,和大嫂沒得比。」

  「她爹染上賭博惡習,賭光了家裡所有積蓄,娘家的事她不好向賬房支銀,所以最近又重操舊業……」

  「咳!離弟,謹言慎行。」「重操舊業」四個字讓人聯想到不好的行業。

  真計較。皇甫別離斜睨了兄長一眼。「大嫂善女紅、精針線,相信你也知曉。」

  皇甫追命一頷首,表示知情。

  「以前她就是以此為業養活一家老小,還有盈餘為父抓藥請大夫,如今她又拿起針線,透過我那不安于室的未婚妻聯絡上某繡莊老闆,賣起繡件好養活一家人。」

  一想起來他還真可憐呀!跟前跟後的小跳豆居然移情別戀,一顆心全偏向讓人惱恨的嫂子,全然忘卻她還有一個未婚夫。

  以前是她追著他跑,現在換他到處尋妻,腳程若稍有遲疑,幾天沒碰著面是常有的事。

  唉!還真有些想她,想得他對那些美女失去興趣,頓感無趣地提不起勁去抱美人。

  皇甫追命皺起眉,「上回我不是有留下些銀兩嗎?」

  「聽說把前債清了之後就剩沒多少啦!」

  他歎口氣,又問:「我岳丈呢?還賭嗎?」

  「大概不敢了吧,上回王虎讓我修理一頓後,他把氣都出在親家翁身上,據大夫的說法,沒一個月他的斷腿是下不了床,要休養到全好可以出門,大概得過個一年半載。」

  自做自受、罪有應得。他點點頭,尋思一會後開口道:「離弟,謝謝你幫我去查清這些事,我想之後讓管事每月給長孫家送家用過去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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