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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“蔚海澄!”真糟糕,她存心讓她的花店開不下去嗎?

  花坊裡的花兒不知憂愁的暗自綻放,一朵朵吐露芬芳,染上晨露的粉辦更顯嬌豔,一點也不受緊張的情勢所影響,傲立花梗的等著有心人的駐足。

  人的心思繁複不如花的單純可愛,它們不爭寵也不鬥豔,安安靜靜的守在一方天地,隨著日照的增強而有些慵懶。

  時睛時陰的氣候令人捉摸不定,三月的桃花在枝頭上嬌笑,小小的綠芽輕吐早春的綠意,一粒粒淡青色的小果子正努力讓自己長大,完全無視來自人類的紛紛擾擾。

  緊繃的氣氛籠罩,以為會釀成不快,殊不知五十嵐秋子的一句話居然改變了局勢,讓無形的繩索將兩人的未來緊緊捆綁。

  她說了一個名字。

  蔚海澄。

  §第四章

  “你叫蔚海澄?”

  詫異浮現臉上,情緒異常激動的火東雲失態的失去平日的冷靜,捉住蔚海澄纖白的手往外帶,不管她是否願意的強施壓力,就這樣消失在五十嵐秋子面前,連一聲招呼也沒打。

  奇怪的是被他拉定的蔚海澄竟一反常態末加以抗拒,冷凝著一張臉想看他在玩什麼把戲,唇瓣緊抿不發一語,黑亮的髮絲隨風飛揚,宛如一幅動人的圖畫。

  如果她臉上能多點笑容的話,相信連撒旦都為之動容。

  可惜她的冷剛好和火東雲的急迫成反比,飛馳在馬路上的車子有如有猛鬼在後頭狂追,連闖了數個紅燈還沒減速,直到漸呈荒涼的景致映入瞳眸中,車速才有漸緩的趨勢。

  不知是過於敏感還是氣候變化使然,突然有一股冷意襲來,滲入骨於裡,單薄的外衣根本遮不住刺骨的寒氣。

  不過兩人都受過嚴苛的體能磨練,這點冷對他們而言算是小兒科,再嚴酷的考驗都咬牙撐過,即使他們心中都有些下解。

  “你真的叫蔚海澄,蔚藍天空的蔚、海洋的海、澄淨無垢的澄?”是她嗎?是他以為不存在的人嗎?

  “你把我帶到無人的荒屋前就為了問我這句話?”他確實閑得發慌,故弄玄虛不務正事。

  啊!荒屋?

  頭一抬,火東雲驚訝自己居然下自覺的回到離開十四年的舊居,荒草湮沒的庭院已不見當年煙熏的痕跡,所有的過往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,令人無從憑弔。

  什麼時候開始荒蕪的,他記得還有一棵老椿樹未遭火侵襲,孤寂的佇立房子的角落,枝葉凋謝準備度過早到的寒冬。

  也不在了,和兩家人的笑聲一同枯敗衰亡。

  “如果你是我所認識的蔚海澄,你應該還記得這個葬送你雙親的地方。”不會是她吧!也許只是同名。

  少年時期的記憶和現在重疊,他有些明白為什麼會覺得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,好像當年那個優越的小公主又回來了,驕傲的神采不減,只是少了對生命的熱情和歡笑。

  “葬送我雙親……”怔愕的凝視眼前的殘破,她無法相信這裡曾住過人。

  至少她不會選擇荒涼的地區定居,以她的工作性質來說,人越多的地方越隱密,人群是最佳的保護色。

  雖然孤獨的感覺相同。

  “很抱歉,你可能要失望了,我對這地方一點印象也沒有,你找錯人了。”表情是冷清的,誰也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。

  “真的沒有任何似曾相識的感覺?”火東雲下死心的再次詢問,不能接受如此相似的人競不是同一個人。

  即使火災中抬出兩大一小的焦黑身軀,他仍期望有奇跡,希望老天能睜開眼,讓無辜的生命獲得解脫。

  相識嗎?蔚海澄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傷。“你是警察下難查出我有日本國籍,我在日本長大、受教育,直到三年前才來台定居。”

  偽造的證件取得十分容易,十三歲以前的空白紀錄可以用金錢填滿,花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額便有了出生證明和學歷。

  感謝義父當年的錯認,以為被大火熏得全身髒黑的她是個十歲大的男童,因此想找繼承人的他才把她帶回日本,施以嚴格的訓練和一群強悍的競爭者爭奪生存的機會,使得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。

  一直到二十歲的那年冬天,掩護她女兒身身分的秋子生病住院,這件事才爆發出來。

  沒人知道她去日本前發生了什麼事,由義父口中得知她是突然從暗巷裡沖出來,他一個煞車不及撞上了她,然後她重傷在醫院待了半個月才清醒,除了名字,其他全忘個精光。

  不過以義父貪婪自私的個性來看,其中必多有隱瞞。

  要不是那年她已經能獨當一面繼承他的衣缽,而且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學會他的殘忍無情,恐怕他會痛下殺手先毀掉她,以免她踩到他頭上。

  在一年後他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殺死,而她也失去詢問真相的機會。

  “人會造假,資料也有可能被竄改,你看著屋子的殘破不堪沒有聯想到火的炙熱?”他到現在還能感覺到皮膚快燒起來的熱度。

  火,的確燙人。“你想太多了吧!火警官,我是循規蹈炬的小老百姓,有必要大費周章的抹去我的過去嗎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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