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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應該嗎?

  噙著冷笑的陳文迪露出深沉的冷酷,以憤世的姿態環視他所處的世界,指間的香煙燃起白霧,迷蒙了眼前的視線。

  他從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有錯,在殘酷的生存法則下,弱肉強食是必經的進化,魚吃蝦、蝦吃浮游生物,這是一個自然生態的食物鏈,沒有誰應該為誰負責。

  人活著本來就是要死,他不過助其一臂之力讓他們早登極樂,擺脫人世間的掛礙,這又何嘗不是積一份功德呢!

  每一條人命都是有代價的,有買方自有出力的人,一方收錢一方付錢,公平交易不拖泥帶水,以金錢為基礎來滿足雙方的需求。

  人的心是污穢而貪婪的,想要更多卻不肯付出,藏汙納垢地養出一隻魔,噬心啃骨的泯滅良知,與惡鬼同行在所不惜。

  他的存在便是因應這些人而生,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他,循環不斷如空氣和水,不可或缺地常在左右。

  上官一家的死亡哀書是註定的,就算不是由他動手也會有別人代勞,濃腥的血味早已彌漫一室,充斥著花朵兒盛開的美感。

  只是他們用生命譜下那份淒絕的美麗,鮮紅的液體在身上開出一朵朵血花,美化了灰白的膚色。

  「你真的叫小陳嗎?沒有其他的名字。」戒慎的上官虹口氣很輕,像在自言自語。

  「呵呵……大家都叫我小陳嘛!還能有什麼怪名,我跟牛屎伯、罔市嬸不一樣啦!」他憨笑的搔搔頭,一副面對美女的無措樣。

  她發長及肩,五官偏向冷豔型,眼眸清明帶著點清冷氣質,豔美有餘卻不失自然天成的靈性,給人的感覺十分疏離,像住在雪山裡,縹緲得沒有一絲溫度。

  以男人的眼光來看,她絕對是美的精品,兼具知性與才華,豔容非凡獨放光彩,是監賞名家極想收藏的精品,不流於俗氣。

  可是她太冷了,捧久了會傷身,男人對她只敢蠢動而沒膽行動,自古以來人們對冰山存著敬畏,不試圖去撞擊,鐵達尼號便是血淋淋的實例。

  「我是指你一直都是這樣嗎?有沒有出過車禍或受到傷及腦部的傷害?」這不是她印象冷傲男子,雖然外表有著九成相仿。

  她又搞錯了嗎?她自問。

  忍住眼底的諷笑,他故做不解地皺起眉,「警察小姐,我向你保證我是優秀駕駛,絕對沒有撞過人啦!我們小黃最高時速是十公里,四個輪子慢慢來,不敢超速。」

  他指指一旁低頭吃草的牛,以及他引以為傲的帥氣牛車,語氣中的驕傲叫人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。

  駕駛牛車能出什麼意外,就算翻車也僅僅是皮肉之痛,還不致造成重大損害,頂多老牛哞哞叫,蹄子一蹬又繼續往前走。

  而且幸福鎮的車流量並不多,除了周休二日和節慶時遊客會爆增外,大部份時間寧靜如所有山間小鎮,趕著牛大半天看不到一個人走過是尋常的事。

  「你應該不是這個鎮出生的在地人吧!以前住在什麼地方?」看他連拿個可樂瓶子都會滑手,上官虹對自己的懷疑越來越不抱任何信心。

  「啊!就這邊走走,那邊待待,我書念得不多找不到好工作,就四處打零工,四處為家了,哪有飯吃就往哪裡去。」他說得豁達,像是被命運遺棄的老病狗,只能隨遇而安。

  「難道你不記得自己的戶籍地?」戶政事務所會有原始資料,不難查出。

  他又笑了,一臉傻氣。「我知道呀!就在幸福鎮幸福路三段九號。我們老闆很好呀!一個月給我兩萬六薪水,還供應三餐。」

  他念的是愛情民宿的現址,堆滿笑的神情看來十分幸福,似乎很滿意目前的生活,別無所求地打算在此終老一生。

  當然,他不指望有退休金,以老闆愛錢的小氣程度,死後若有一塊十尺見方的地好躺就算死而無憾了。

  「你……」頓了一下,清冷的眸中出現迷惘。

  她到底該問他什麼呢?明明瞧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銳利,為何此刻她卻無法確定是否是錯覺,話在舌間猶似千斤重,欲振乏力。

  追尋了十年,怨恨了十年,留存心底深處的疑問也十年了,她究竟所為何來,一道暗夜的影子改變了她的一生,她要用這種漫無目標追索的方式再追上十年、二十年嗎?

  迷惑攏上她久不曾思考的眉間,是他,也不是他,迷離的幻象幾乎讓她分辨不出真假,她該怎麼做才能找出迷霧後的真相?

  心,好累,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堅強。

  「啊!警察小姐,你還有沒有什麼事要問?我們老闆在瞪我了,她一定又要扣我薪水了。」說到此,他的表情為之一垮,活似遭到苛待的員工。

  「再給我十分鐘,我會親自向你的老闆致歉。」並給予適當的補償。

  「十分鐘喔!我們老闆會不高興呐!」待會說不定會抄起菜刀沖過來。

  獨自被帶開的陳文迪朝不遠處某個擔心的小人兒偷眨一下眼,老實的臉孔多了一抹笑意,他以輕咳聲一掩嘴,不叫眼前的女警發覺他的異樣。

  不過他看向黃泉的次數多過嬌媚的表妹,頻繁得讓原本放棄調查他的上官虹深感疑惑,不免多看了眉目傳情的這兩人幾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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