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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
  「請問這裡有位馮香君女士嗎?」

  一句如及時雨的詢問由屋外傳來,幾乎高興得跳起來的歐含黛大喊解脫了,雙手合掌地感謝老天爺接受她的懇求,終於派個男人來轉移母親的注意力,不用再盯著她不放了。

  她推推母親的背要她出去接待客人,工讀生的工作是接電話和記錄通訊內容,她的任務非常重大而且不允許擅離職守,要是記得不完整有所遺漏,人家的貨可沒法子準時送達,這攸關信譽問題,下能馬虎。

  被她似是而非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歐媽媽憨笑著走了出去,頭一抬瞧見門外站的大個子。

  她怔了一下直說:「拍洗、拍洗,你燒等咧,我不會講阿督仔話,我去叫我查某子。」

  很直接的反應,卻也教人哭笑不得,人家明明說的是標準國語,字正腔圓的比她的臺灣國語還道地,她偏以貌取人的認為阿督仔就是要講阿督仔話,她「應該」聽不懂才是。

  「媽,你又在老番顛了是不是,他找的是馮香君耶!不就是你。」她幹麼又跑進來,門開來開去冷氣會不涼。

  「厚!你是腦袋生銹呀!香君是你小阿姨,媽的名字是玉君,你不要老是搞錯自己的媽是誰。」沒大沒小,說她番顛,自己還不是一樣胡塗。

  「錯就錯嘛!香君、玉君差不多,你們本來就長得一模一樣。」她小聲的嘀咕著,屁股捨不得離開椅子。

  「你在念什麼,還不來幫幫我。」這時候她就顧不得女兒的「心靈創傷」,硬是把她從冷氣房拉出來。

  「好啦、好啦!沒瞧見我在動了。」她以烏龜散步的速度慢慢地踱行,閒散慣了的惰性顯得沒什麼精神。

  歐含黛的穿著隨性,腳上趿著夜市一雙十元的室內拖鞋,眼微眯的不能適應屋外的強烈陽光,她只看到一道高大的影子向她走近,暫時替她擋光的讓她不致熱得難受。

  但是頭頂揚起的話就有點莫名其妙,讓人匪夷所思。

  「是你?!」

  疑問兼驚訝,是她很奇怪嗎?「你……呃,我沒瞧到後面還有一個人,你們找馮香君有什麼事?」

  她的眼睛漸漸適應光的強度,這才發現影子的後頭還有一道影子,但個子稍矮了十公分左右,較不具威脅性。

  「你不認識我了?」藍眸的主人不是滋味的問,不相信自己這麼容易被人遺忘記。

  用手擋在額前遮光,一臉狐疑的歐含黛很仔細的打量眼前的男子。「你到底找我還是找馮香君?你最好趕快下決定,外面很熱。」

  「是很熱,你可以考慮讓我們到裡面談。」免得熱氣上升心浮氣躁,失手將她的頸項扭斷。

  他沒想到會再遇到她,世界小得可怕,她讓他所受的恥辱畢生難忘,但她卻忘了他。

  不可原諒。

  「不行,我家沒養狗。」她搖搖頭禁止通行,打算速戰速決打發他。

  因為律師的第六感告訴她,這人很危險。

  而女性的直覺則發出警訊,要她速離他三千五百六十公里遠。

  「關狗什麼事,我們只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下落而已。」費傑爾的頭忽然從後頭冒出來,他也認出面前的怪女孩而咧嘴一笑,表示親切。

  「內有惡犬,生人勿近的標語你們沒看過嗎?對於陌生訪客來訪,我們會很害羞的請他循原門出去。」找人?他們這裡像尋人中心不成。

  不過不怪他們,外國人嘛!難免會看不懂外頭高掛的招牌,中國五千年優美的文字在他們看來如同象形文字,看得懂才教人驚訝。

  「我們不算陌生人,你忘了我們曾有一面之緣。」費傑爾金棕色的眸子充滿對人的熱忱,笑臉可掬的讓人覺得安心。

  可是心再安還有個但是,他身邊冷沉著臉的男人就非常下可愛了,不管人家歡不歡迎的推門而進,手還十分惹人嫌的在人家腰上一擱,順勢一攬,如情人一般沒一絲不自在。

  這就有點說不通了,他也未免太自動,踩在別人的土地要學會謙恭,哪有人隨隨便便說摟就摟,那不是顯得她很隨便。

  「先生,我們沒那麼熟,請自重。」厚!欺負她家裡沒大人嗎?等五勇回來,他就知道招惹良家婦女的下場。

  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像匆地飄過眼前,她沒能看得仔細的轉眼消失,好像有個不怕死的男人被一拳擊倒,然後被打得很慘地不肯趴下,他們家三勇補上一腳才倒地不起。

  感覺和他有幾分神似,不過被一大票卡車司機狠扁過的可憐蟲不會有力氣下床,起碼要休養個把月才能出門見人,她大概搞混了,把某人的影子重疊在他身上。

  歐含黛從下把心思放在她戚興趣的事物外,外國人等於一座海峽,而她不準備放洋到國外和番,所以剛毅有型、讓女人為之癡狂的格蘭斯在她眼裡還不如一輛載貨的卡車,她連抬頭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。

  如果不小心愛上了不是很倒楣,註定是一場無言的結局,聰明如她不會自找苦吃。

 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,若是人家不放過她呢?

  「前幾天你還躺在我身體底下大口喘息,我想我們的關係用不上自重兩字。」不能說非常享受,但她不及他肩高的小小身子抱起來很舒服,像個有體溫的人形抱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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