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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——咱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,你髒得要死,像一團爛泥巴,發臭了她還是沒有抱怨的照料著。她還會幫你清理夜壺,扶你去茅房。

  好不容易弄乾淨了,又有人向她抱怨動作太慢,她伸手抹汗,一臉歉意。

  管心祐瞪著她的一舉一動,眼也不眨了。

  ——你現在又跛腳、又落魄,還得靠別人養。她堅持不要麻煩咱們,真的很任勞任怨啊!

  她始終都低著頭,溫順地任客人指使著,沒有表現絲毫抱怨。

  「那又如何……那又如何嘛!」管心祐受不了地忿惱大叫,重捶一旁大甕。

  這都是她自己願意做的不是嗎?他沒有強迫她,也不曾威逼,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!

  他已經說了不會喜歡她,再怎麼樣都不會!是她自己笨,她活該!

  「對……對。」他根本就不需要覺得愧疚。根本就不需要!

  雖然這麼告訴自己,他卻無法否認若是沒有結福,自己很可能早就斃命在那條陰濕的溪溝裡頭。

  但是就算她對他有恩,那也不能拿來當作感情的交換。她自己也應該清楚明白的才對。她又那麼醜,容貌是天生的,也做不了改變。

  ——就算你這麼做,我……也不會喜歡你。

  ……我知道。

  那夜,她這麼回答他了。這表示她明瞭恩與情不能相等。

  這根本是沒有回報的,他不會回應她的,她自己明明也知道的不是嗎?那麼為何……她還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?

  管心祐瞪視著車板,只覺自己未免太過介意她了。她本來是微不足道的啊!

  車簾外有人影晃過,他心一跳。

  結幅掩住嘴,面色潮紅,忍不住咳了咳;她已經咳了好些天了,今兒個特別嚴重,因為飯館還得做生意,看她面色不好,平日需做滿一整天,這回晌午便請她先離開了。

  她也知自己這樣會麻煩東家,道歉之後便走出來,沒料卻在對街發現一輛很像師父平常使用的馬車。

  「咦……」她疑惑地瞅著。

  雖然說馬車都長得大同小異,但會用那種很顯眼、很不同顏色的車篷子,外面還寫著大大的「謝」字,加上馬兒頭頂被剃得剩一撮鬃毛的,應該是只有師父了吧?

  她緩緩走近,不過一個街口的距離,竟是覺得腳步拖重如泥,視野也有些模糊搖晃。揉了揉額旁,她站在馬車旁看著,卻沒見謝邑人影。

  她的臉色很糟,顯而易見是病了。

  車內的管心祐一瞧她靠近,下意識地閃身到大甕後遮掩,屏住氣息。他打從心底不想讓她發現,否則自己該怎麼解釋這樣像是在窺視的情況?

  師父人呢?怎麼就把馬車丟在這裡了?結福喃道:

  「奇怪……咳咳!」還是快些回去吧,也不曉得師父何時回來,若再待著,她可能連站穩的氣力都沒有了。

  慢慢地轉過身,她卻突然感覺頭頂的日陽好刺目,一陣亮圈在她眼前散開,她身子輕輕地擺了擺,隨即氣弱地往後厥倒。

  幾乎是一種不自覺的反應。管心祐倏地朝車帷外頭伸出手,就要接住她,卻在碰觸到她的刹那又懊惱地欲收回,這瞬間的遲疑,導致最後他只抓住她的臂膀,僅沒讓昏倒在馬車邊的她撞到頭部,卻眼睜睜地任她跌地。

  他半個身體露出馬車外,望著結福緊閉的雙目,他竟是額冒冷汗。

  在此當時,謝邑忽然不知從哪裡跳出來大叫:

  「哇!你想害死我徒弟啊!」太狠心了!太狠心了啊!「二師兄來幫我!」他往後一喊。

  旁邊的二師兄沒有猶豫地蹲下,打橫抱起結福的身子。「手腳快些!」

  謝邑一手一個重達數十斤的大甕,統統丟到外頭去,清空馬車:

  「走開點!」他推開管心祐,讓二師兄能夠把結福放躺進去。俐落地跑到前頭坐上駕車的位置,他等二師兄也坐好,才道:「我就知道徒弟病了,叫她休息她又偏不聽,若是咱們沒來一趟,她不就躺在大街上給人家踩了嗎?結果還讓個狠心人薄情寡義地對待,哎呀哎呀,真真氣死我也!先去找大夫!」他喜歡吃的醬菜可以再醃,徒弟的命要緊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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