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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不清楚流逝多少時候,再次有知覺,是因為一連串的細微搖晃和顛簸。

  喀嚏喀嚏,滾輪馬蹄聲交錯,他感覺到自己在馬車裡。

  似乎有幾個人在對話,沒有多久,那個細嫩的嗓音又出現。

  「……喝點水吧,少爺。」語氣,總是十分柔軟的。

  濕潤的布巾拭著他的唇瓣,水珠順著嘴角滑落他乾渴的喉嚨,他不覺伸舌舔著,想要的更多。在對方移開之際,本能地抬起酸疼的膀臂抓住對方。

  「啊。」似是嚇了跳,但卻沒有抽開。

  他並沒有太多的力氣,僅是搭著對方的手……掌心底下,是一片粗糙的膚觸。

  「還有水的,您不用急。」話落,對方將濕巾拿起,再回來時,更加澤潤。

  未知的環境讓他不安,他昏沉喘息,想要睜開眼睛,想要清醒,想要脫離這如夢似幻的黏稠泥沼,試了幾次,卻依舊徒勞無功。

  粗糙的掌心覆蓋上他皺擠的眼瞼,撫平他的煩躁。不曉得是不是他的錯覺,那不大的手掌,微微地顫抖著。

  「不用急。好好休息。」

  又細又柔的話聲,始終放得極低,就像是擔心會吵著他一般。

  心底深處感覺到,這是一個他熟悉的人。

  數不清有多少個晨日,他一張眼,就會聽到這個人的聲音。

  *

  「你醒了?」

  進入管心祐視線之內的,是個高頭大馬的男子,做武人裝束,身後似乎還有一個人影。

  他沒有真實官感,以為自己還在夢境,勉強地眨著眼,昏迷良久複蘇醒的暈眩感揮之不去。飄移的神智尚模糊不明,就聽那男子開口。

  「啊,你睡了三、四天,一定什麼都不曉得吧?我很好心地告訴你好了。我姓謝,名字叫做謝邑,是天下第一武館的師傅。後面這個呢——」壯碩的男子指著自己身後另外一名長相看來相當乾淨的男人,然後很快閃身阻絕他的身影,接道:「這個人是我的二師兄,跟你沒有關係,所以你不必認識。」

  那被稱為二師兄的男人瞪了謝邑寬大的背部一眼,後者根本沒發現。

  謝邑繼續聲如洪鐘,滔滔不絕:

  「咱們呢,算是你半個救命恩人,因為你受傷的時候不是咱們發現的,而且咱們也只是幫可愛徒弟的忙,所以是半個。本來是想把你送回去的,不過你好像得罪了不少人,臺上底下都有人在找你,為免意外,剛好咱們要回揚州一趟,所以乾脆就帶你一起來了。事情就是這樣子,不用謝我了。」語畢還哈哈一笑。

  內容沒聽清多少,管心祐只覺他說話極吵極累贅,想要由床上起身,卻發現自己四肢軟弱無力,不聽使喚。

  「你傷沒好,還是別亂動。」二師兄探出臉來,好心提醒著。

  謝邑有意無意地擠進二師兄和管心祐之間,很有痕跡的蓄意用龐大身軀遮住自個兒二師兄。

  「對對,你傷沒好,還是躺著別動吧!你姓管嘛,就是京城裡那個很富貴很富貴的管府公子?其實我壓根兒沒聽過啦,都是二師兄告訴我的,哈哈!難怪你雖然只是跌到溪溝裡面,居然會這麼半死不活。」要是他,破些皮,流個血,不過意思而已。謝邑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無意中表示出真心,字句卻顯得很貶視,繼續愉快地道:「徒弟可是找了你一天一夜,又不眠不休地照顧你,很辛苦的,你好不容易才醒,不要又起來摔傷自己啊!那徒弟做的全都白費了……對了,說到徒弟就覺得有點餓,徒弟呢?跑哪去了?徒弟!對了,我告訴你啊,徒弟的廚藝實在好啊,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像樣的食物了……」

  「你是在嫌我弄的伙食難吃了?」二師兄在他背後冷冷地插口。

  謝邑一跳,是真的從原地跳起來。急忙轉過身解釋道:

  「不不,怎會呢?只是我不敢麻煩二師兄你而已。若不是我上回打爛了人家飯館,結果東家說什麼也不讓我再進門,二師兄你也不必那麼辛勞啊。」他突然有些扭捏,粗厚的嘴唇不自覺稍微噘起,看來十分詭異。「咱們從小一起長到大,你有多笨手笨腳我又不是不明白的,我記得你小時不過想切個梨給我吃,最後切完卻只剩核兒。再怎麼說,你一年也不過才來看我一次,我怕你走都來不及了,哪敢嫌你啊……」

  二師兄面無表情,瞪著地板半晌。隨即隱隱咬牙道:

  「你走開!」很無情地把大塊頭推開,他看也不看謝邑,直接對管心祐說:「你昏了幾天,一定是想吃些東西了,我去喚結福進來。」不若謝邑的多話,他簡短地交代,隨即定出房門。

  「啊!我也要去找徒弟!二師兄,我知曉你臉皮很薄很薄,但個性其實非常多愁善感,但你也不要每次都自己偷偷生怒不睬我,等等我啦。」謝邑哇啦哇啦地跟著追去。

  人聲遠去,恢復一室寂靜。

  一陣風從沒有關的門吹進,拂上管心祐的面頰。他因為涼意而輕顫了顫,這才有真正清醒的感受。

  望著白紗的床幔飄揚展動,他緩緩閉上疲累的雙目,拼湊著剛才那兩個男人的談話。

  他被人救了,現下在揚州,幫徒弟的忙……誰是徒弟?

  對了,他們……還提到結福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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