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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推著只有兩個輪子的木頭小車走遠,到東家再也無法喚住的距離,他輕輕地歎口氣。抬眸一望,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,街上看來比之往常熱鬧了些,有股歡欣愉悅的氣息徘徊周遭,張燈結綵、喜氣洋洋,雖然節慶已過,但仍如期待著某種更盛大的祭典般浮動著。

  「你這傢伙,別跑!」

  路邊幾名大漢追逐著一名男子,虎聲在後吆喝著。不到幾個巷口的距離,那男子就遭前後包圍給逮著,寡不敵眾,男子雙手高舉,跪地求饒。

  「請大爺饒命!大爺饒命啊!」

  「饒命?你把咱們辛辛苦苦創造的獨門花色賣給其它紡織,害得老爺不及趕工,屆時在王爺面前丟了臉,豈是你一條賤命能夠補償的?沒有這麼容易!」高頭大馬的漢子們拳打腳踢,將男子慘烈地痛毆一頓。

  「是哪家紡織要你做的好事,不乖乖說出來,回去還有你受的!走!」一聲令下,大漢們拖著牙斷臉青的男子離開。

  從頭到尾,來去街道的路人,竟是無觀者對此情境多瞄上一瞄,彷佛只有自己目擊這粗蠻暴力的意外。司徒青衣不覺微微地訝異。

  有城外運布馬車經過,一行聲勢赫赫、浩浩蕩蕩,旁若無人般地排開,將他給推擠到牆邊去,駕馬護送的幾個護衛望見他也有布,神色兇惡地瞥視兩眼,隨即哼笑幾聲,才又繼續前進。

  載貨的車架僅有一輛,上頭蓋有大塊白布,四角綁緊,瞧不見裡頭有何玄機;車夫兩位,其餘三十來名皆是負責運送的人手。物主似乎相當重視這車布,才會如此大費周章。

  「聽說是從異邦飄洋過海來的金絲布啊……」

  「要給郡主穿,總不能寒酸吧……」

  「不知有多美麗神奇呢……」

  身旁傳來竊竊耳語,司徒青衣垂首,從小巷另邊走離,經過一處頗具聲名的老字號裁縫鋪,店家本來是要把什麼東西拿出來,一見外頭有不少人,又鬼祟地關起大門。

  「……有必要如此嗎?」他喃喃自問著。

  不是一個共襄盛舉的嘉會而已嗎?雖然的確是相當可遇不可求,但這般影響生活,卻不是該樂見之事啊……

  正欲往自家鋪子方向回去,忽而感覺有人在看著他,微抬眼,就見紀淵在對街張大了眸子,手裡還拿有兩串糖葫蘆,直直地盯過來。

  「啊,紀……」他啟口正要叫喚,卻忽然感到一陣面紅耳赤而停住。

  紀淵明顯飄開眼神,低頭快步朝和他相反的地方奔開。

  他見狀愣住,有種想要追過去的衝動,但只是一刹那,錯過之後,終究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。

  她……是在躲他嗎?因為那個中秋的晚上?

  問他該怎麼辦,他也不知道的啊……

  總覺得好象哪裡卡著什麼,無法順心舒暢。他緩緩呼吸,沒有任何功效。

  略是沉重的腳步尚未踏出去,一隻手從後頭拍上他的肩。

  「咦?」他轉過身,望著手的主人。

  紀淵還是跑回來了。她有些些喘,伸臂將一串糖葫蘆遞給他,笑道:

  「青衣啊,這給你吃。」不好意思地眯著眸子。

  「啊……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,他只得接過,道:「謝謝。」

  「那我走嘍。」她很快道。一個跳躍步,就要離開。

  「紀淵。」在他思考之前,自己就已經先喚住她。

  「啥?」她咬著自己手裡的糖葫蘆,目光遊移,沒有瞧他。

  「你……你要去哪兒?」選了最不著邊際的問題。

  「我?我要去衙門啊,最近常有人鬧事呢,一會兒誰家的布被偷了,一會兒又哪兩家染坊有爭執,再不然就是各家裁縫鋪裡制裁內賊……」她歪著頭,摸摸額間的皺折,撇唇道:「都是因為那個王爺的新衣害的呢。」

  王爺的……新衣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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