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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三


  「是、師、父!」嚴正地提醒一句,她迅速地把他弄了個五花大綁,最後他就維持粽子的姿態被她點了穴,持到祠堂裡聽她念經敲木魚直到日落天黑。

  不過,這種被他罵為下流的招數,也只能用到他十三歲而已。

  走到他以前睡的房,她輕推門而入。

  楊伯讓人整理得很好,是為了她。環顧著,他由瘦小轉為高挺的身影,似乎還殘留在處處。

  踱到木櫃旁,她順手拉出屜層,裡面擺放著泛黃的書冊。微斂眸,伸手探入,不意卻摸到了她送他的那些難看衣服。

  雖有些舊了,但卻看得出是特別存放著。他離開的時候是十八歲,這些衣裳是早就用不著的。

  他……愛惜她給的東西嗎?一笑,卻更添傷感。

  他甚為拐彎的態度,她沒多久就開始可以掌握,很多時候,他其實是想要表達謝意的,只是見到了她,薄薄的臉皮一撩就破,所以才說不出口。不過,他會主動跑來找她,那就代表已經洩漏了他的情緒。

  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他拿到新衣時,那種想喜悅卻又不願被看出的模樣。他大概不曉得,就是因為他老是如此不誠實,所以她才特別愛逗他。

  他十四歲那年,她送了他一柄劍。是她自已原本使的那柄。

  她覺得時候到了,也該連劍術一起傳承,誰知他卻說她是自已不要就丟給他的,一把難得的珍貴寶劍被他視為破銅爛鐵。

  「啊啊……真奇怪,你會有這種反應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呀!」放下茶杯,她安然地將雙手交握在膝上。

  「我不用女人家的玩意兒!」尤其還是她用過的。

  「徒——」被他一瞪,她更故意咬字清晰地重複:「徒弟啊徒弟,你的想法未免也太過偏差,武器這種東西,只有適合不適合而已,哪裡分什麼男人家女兒家的?」屬女的還插朵花啊?

  「你又怎麼知道我一定適合?」他就是不想順她意。

  「欸。」她怎麼老自討沒趣?「好吧,我讓你看看為師的有沒有欺你。」接過他朝她臉上丟來的佩劍,右手輕抽,「唰」地一聲,薄薄的劍身清脆出鞘。

  他的表情很冷淡,一看就曉得瞧不起這看來一折就斷的銀鐵。

  她僅微微一笑,站起身道:「哪,仔細瞧著。」錯過沒有第二次唷!

  只見一陣銀白劍花亂人視線,風刃聲不休地刷過耳邊,等他能看清楚東西的時候,她已經重新入座,手裡捧著茶杯淺啜,一派悠閒。

  那劍則直立在她跟前,劍尖部分嵌入腳下的地面,卻沒弄碎周遭任何一塊石板。

  「你要我看什麼?」雜耍嗎?他氣道。

  「別急別急。」她慢條斯理。「你去摸摸旁邊的桌子。」

  不明白她葫蘆裡賣了什麼藥,他皺眉照做,手指才觸到那沉重木桌,木桌頓時就在他眼前崩裂為數塊塌垮。

  他一驚,連退數步,被那猛起的塵沙弄得嗆咳。

  很好很好,嚇到他了!她抿唇而笑,說道:「哪,咱們不談適不適合,你若想學,我就教;如果你不愛這劍,等你能打贏我,把它丟了也行,如何?」

  果然,眼睛睜得好大,她就知道,這小子只喜歡強的事物,不強就不服。

  之後,他開始學劍,日夜不停地勤練,短短兩年,已可在五十招之內打敗鏢局裡的武師,那柄劍也成為他隨身不離的唯一,至於他們師徒倆的功夫,卻再沒機會分出個高下。

  他不想跟她動手是最大的原因。理由很簡單,也很像他會講出來的話——

  「我不跟婆娘動武。」

  真搞不懂。到底是誰教他武功的?簡直本末倒置。

  他愈長大,就愈和她保持男女間的距離,會這樣,是因為他根本沒拿她當師父。

  可,她是很以他為傲的。

  陳年往事,歷歷在目,人事卻已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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