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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「沒話說了?」他換上老大哥的神情。「就算不談出閣,但你的笑容是真的嗎?大哥認為,有個人能陪在身旁,至少,不會那麼寂寞。」認真地瞅著她。

  是嗎?有人能不用婚姻束縛住她,卻仍願意陪她一輩子,到老到死嗎?

  真的……會有這種人,和這種永遠嗎?

  她像入了定,靜靜地垂眸俯思,就連容攬雲和楊伯出去了也無所覺。

  等回過神來,天色也差不多黑了。

  唉……她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……真是。

  披上外袍,她下床慢慢踱近桌邊,想替自己倒杯水。才拿起壺,房間的門就被打了開來。

  她轉頭,只見殷燁站在門口,手中還端著木盤,盤裡有幾碟飯菜。她受傷後曾戲言要他作牛作馬的服侍到她康復,他雖不高興,卻也沒強烈反抗,想來應是想向她道謝,又拉不下臉,只好以行動表示。養傷的這幾日她都是在房裡用膳,也都是他幫她送過來的。

  但今兒個……怎麼,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對勁。

  「發什麼楞?」她出聲問道。

  他宛若忽然驚醒,看了下她,又迅速地別開視線。

  「沒什麼。」低聲答道,他反手關上門,走進房內,然後將木盤放置在桌上。

  容似風多看了他一眼,才將注意力轉回。

  「唔,今天的菜色不錯嘛。」她瞥了瞥,笑道。前幾日因為藥物和吃食會相互影響的關係,所以大夫叮嚀飲食方面得較為清淡簡單,不過看來,解禁的日子不遠了。「這魚肉真鮮嫩。」舉箸夾了一塊放進口中,她贊道。

  才坐下準備拿起碗,就察覺他還是沒有反應地杵在一旁。她瞅著他,將筷子擱下。「你是怎麼了?失魂落魄的?」平常很少這樣的,跟她這個師父一同吃飯很苦悶嗎?

  他一頓,沉默地也跟著入座。

  「哪,徒弟,你不是愛吃這個?還有那個……」她一邊夾菜到他碗裡,一邊打量他的神色,看他又似發怔起來,一手便搭上他的臂,「你——呃!」她話還沒說完,就悶哼一聲。

  幾乎是在她碰到他的同一瞬間,他立刻用力地反手扣住她的腕節,沒有留情。

  「殷燁?」容似風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牽動了傷口,一向貼身掛在脖子的錦囊也掉出衣外。

  這一喚讓他僵繃的全身松了開,像是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這麼做,她疼痛的臉色讓他緊蹙眉間,正待說些什麼,卻瞥見在她胸前晃動的錦囊。

  他整個人的氣息倏地變得極為陰沉。

  「我不餓。」簡單地丟下話,他起身就走了出去。

  只留下她,抿緊了唇望著他挺直的背影,眸底染上深深的憂色。

  殷燁認得那個聲音。

  那個很有可能是殺了他父母的殘忍兇手的聲音。死也不會忘記!

  「玉莊主,長途跋涉的,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?」

  下午的時候,他經過長廊,聽見容攬雲在說話。

  最近不少人上山,說是要來祝壽。除了容似風會出自己主動來煩他外,他一向鮮少與人接近,所以對那些賓客也沒什麼興趣。

  正要走遠的時候,一個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。

  「我是來作客的,總不能一進人家門就睡大覺吧?」帶著笑意。

  那話聲,穿透過他的耳膜,狠狠地刺進他的胸腔!從第一個字開始,就讓他感覺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,那種充斥在潛意識裡的顫意,令他冷汗直流。

  仿佛又回到了十一歲的那年,他趴在濕暗的草叢當中,看著黑影逐漸接近他,銀白色的劍尖上緩緩地滴下濃稠的水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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