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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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唉。 這種經歷……還……真是新鮮啊。 邢觀月被長鞭綁著,像是布袋一般給丟在馬背上動彈不得,雖然這人駕馬的技術好像不錯,但是這姿勢實在是……不怎麼舒服。 「這位……大哥。」不曉得這人究竟是什麼面貌,只好找了個最平常的稱呼,在可怕的顛簸中試圖喚道。「可否請你停一停……」微弱的話聲被吞沒在速風之中。 藏紅色的波浪在他頭上飛舞著,微側首,稍稍睇到了那披風底下的身段,輕斂眸,他道: 「……若是再不停,在下可能就要……吐……」 「吐」字才出,他就感覺往後退的景物忽地整個拉住,身子驟輕,一陣天地顛倒,正想著自己大概會跌個七葷八素時,腰間的纏鞭一緊,肩處給拍了下,就讓他端端正正地雙足貼地站定。 邢觀月頓了頓才適應過來。他輕輕微笑: 「多謝。」 那頭子似是皺著眉,哼了聲,正待提鞭將他押上馬,又聽他道: 「邢某不會武功,沒辦法和閣下打鬥或逃跑,所以,可以請閣下把鞭子收回去嗎?」即使是在如此糟糕的情形下,美麗的臉龐還是看不出有半分狼狽感。 頭子遲疑了會兒,並無依言,只是戒備地瞪著他。 邢觀月倒也沒有強求,僅安靜不再言語,不過卻惹來頭子更強烈的注視。 「可以走了嗎?」蒙面布下的聲音帶點特別的粗糙。盯著邢觀月略白的面色,頭子心裡甚為不悅。男人還這麼文弱,簡直沒用至極! 「大概還不行。」邢觀月淡淡地蹙眉,仿佛身體多麼難受。見對方露出鄙視的眼神,他一點也沒在意,反而溫溫吞吞地笑道:「閣下使鞭的技巧當真出神入化,就算是邢某世面見得不廣,但也知如此武功厲害的姑娘,應該也是很少見的吧?」 那頭子明顯地怔住,似是有些錯愕,隨即手一揚,扯掉那蒙面布和厚實的大披風,冷道: 「你知道我是誰?」棕色的眸子往下直視他,如刺刀犀利鋒銳。 邢觀月亦凝視著她,在背光的烈陽照射下,微微地眯起溫雅的眼。 騎在馬背上的,是名年輕女子。她有著一副瘦削而結實的身子,一張不出色但卻極為自我的面孔,以及,一頭火紅色的長髮—— 「瞧什麼!」發現他一徑地看著自己,女子有些著惱。「怎麼?女人當山賊很奇怪的麼?」他若敢答是,她肯定抽他一鞭狠狠教訓。 「不……」邢觀月沒有說完,目光也未移開。 感覺那視線一直纏繞著自己的紅發,她更不高興了。生平最討厭人家提的,就是她的發怎會生成這般怪異顏色! 正當女子準備讓他再掛回馬上時,他乾淨的語音才緩緩地繼續流泄: 「在下只是覺得……姑娘的頭髮好像火焰。」 猶如會自灼,更會灼傷碰觸的人。 聞言,她高抬的手臂,停了。 「什麼?邢卿家途中遇上山賊?」 禦書房內,透出話聲。 「回稟皇上,微臣已加派人馬搜尋附近方圓五十裡的深山,望儘快將邢大人救出。」一人恭敬地拱手答道。 「這樣啊……」座上人的擔心神情並無維持很久,取而代之的,卻是疑惑。讓那稟告的將官退下,等門合上後,朝左側招了招手:「嚴愛卿,剛才那什麼邢卿家……說的是誰啊?」 一壯年男子垂著頭,半彎腰答道: 「啟稟皇上,邢大人為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右侍郎,是皇上的閣臣。皇上數天前才允了他去民間探訪。」 「啊……原來如此。」沒什麼印象,政績肯定欠佳。罷,這種大學士翰林院多得是可供替換,不差這一個沒什麼表現的。「別講這個了,嚴愛卿,你剛剛說要獻給朕的青銅丹爐……」 那姓嚴的壯年男子專注地聽著聖上的交代,斂低的目光閃過一絲快意,唇邊更有著霜寒的邪笑。 《明史》列傳之中記載—— 邢觀月,字乃善,蘭溪人。 眉目清秀,自幼聰敏絕倫,十三為諸生。嘉靖十九年進士,改庶吉士,授編修。年少奇才,皆有賞識,得拔擢。嘉靖二十四年,拜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右侍郎。 然觀月入閣,卻隱沒,獨善其身之姿。 嘉靖二十九年,下鄉遇賊遭劫,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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