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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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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賦悠茫然地愣在床榻上,聽見他起身穿衣、整衣的動作,她的心在同時也被千百根針狠狠穿透。 面對一個什麼都不能做的瞎眼妻子,他是怎樣的心情? 爹出門前,娘總會替他整衣、正儀容,而瞎眼的她,生活起居都得仰賴別人,她能為自己的夫婿做什麼呢? 他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呢?他看著她的神情是溫柔?冷漠?又或者是不耐煩? 她雖然眼盲心不盲,但是……若有心想隱瞞她,她又如何能分辨真偽? 齊少覺無心的一句話,摧毀了夏賦悠的堅強,她的喉頭緊縮,有一股說不出的沉痛強烈打擊她的心。 一切都因為她是一個……瞎子。 「發什麼愣?」 夏賦悠感覺到他的靠近,還沒來得及反應,便感覺到他正在替她穿衣服。 「你……不用幫我,沒關係。」夏賦悠紅著臉將其餘衣物全攬在懷裡,方才腦中輾轉的自艾自憐,全被羞赧給淹沒。 「你臉紅了?」齊少覺低頭覷著妻子可愛的神情,忍不住想逗她。 夏賦悠蹙起秀眉,揚手推了推他堅如磐石的碩健身軀。「成了,你快點出門!」 她的話才落下,門外的敲門聲適時介入,緊接著傳來潔兒的聲音。「姑爺,老爺請你到大廳去。」 齊少覺翻了翻白眼,莫可奈何地低喃:「這下不走不行了。」臨出門前他還不忘在妻子唇上偷了個香。 耳邊傳來窸窣的腳步聲,夏賦悠還沒開口,潔兒的嗓音便落入她的耳裡。 「姑爺走了,潔兒現在幫小姐更衣。」潔兒取過夏賦悠抱在手上的衣物,出聲提醒主子。 夏賦悠努起唇,聽出潔兒取笑的語氣,忍不住瞋了她一眼。「討厭,你怎麼可以取笑我!」 「潔兒哪敢。」事實上她的語氣是說不出的歡喜,觀察至目前為止,姑爺似乎還挺關心主子的,光是這一點已出乎她的意料。 方才在大廳上,她隱約聽到老爺、夫人的對話,知道姑爺是因為公務纏身,並非刻意丟下主子,徹夜不歸。 看來齊二少爺的品性,似乎沒外頭傳聞的那麼惡劣。 潔兒瞧見兩人恩愛的模樣,直覺便認為主子遇上了好人家,得到女子所企盼的幸福,想來老天還是有眼的。 潔兒一邊替主子梳髻,一邊輕喃地提醒:「小姐,明天是初一,別忘了咱們要到嵩靈寺上香。」 「原來到時間上山念佛、上香了,日子過得還真快。」夏賦悠輕喃,毫無焦距的眸光卻有些茫然,對於她與齊少覺的未來,她心頭湧起了一股不安。 「嗯!方才潔兒已經同老夫人請示過了,也差人備了轎,明兒一早,咱們便可出發。」潔兒沒注意到主子黯然的神情,兀自絮絮叨念明日到寺裡上香的細節。「還要感謝佛祖幫小姐找到好歸宿。」 「現在連你都取笑我!」夏賦悠揚起淺笑,笑容裡有著淡淡的哀愁,此時的她早已陷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…… 他對她的溫柔是出自真心,又或者只是憐惜? 他會納妾嗎? 她會敗在自己的瞎眼嗎? 她的未來該怎麼辦? 太多、太多的疑惑,讓她的心在瞬間失了方寸,倘若菩薩有靈,能否為她指點一條明路? 「不過說來可真有趣,聽老爺說藥鋪裡缺的草藥,正是小姐以前服用的那一味藥呢?」潔兒無意提起的話題,打斷了夏賦悠紊亂的思緒。 夏賦悠揚起眉,訝然道:「這麼說來,我沒有聽錯,善濟堂缺的正是五稀草?!」 「是啊!怎麼了?」潔兒微微頷首,還不明白主子打著什麼主意。 夏賦悠輕斂眉,輕喃:「或許善濟堂的事,會有轉機也說不定。」 雖然她已經停藥多年,但或許嵩靈寺後山的野生「五稀草」仍存在也說不定。 第八章 嵩靈寺位京城近郊,因當今聖上多次紆尊蒞臨而享譽盛名,每到初一、十五或特殊節日,此處便呈現香客如織的熱絡情景。 自夏賦悠十歲起,每逢初一必會與娘親入寺祈求一家平安,甚至一年裡會有大半個月待在寺裡吃齋念佛。 夏賦悠能對自己天生的殘疾平心以待,大半歸功於佛法的導引。 「小姐你等我,我去請住持過來。」 嵩靈寺幅員遼闊,除了正殿外,另有後殿供清修之人靜心浴佛。 為求清靜,夏賦悠通常會請寺裡的住持為她另辟一間幽靜禪房,讓她不受干擾地沉浸在佛法之中。 夏賦悠對潔兒微微頷首,便徐步移往千年老榕之下。 憑著印象,她聽說前方是兩道紅牆,上覆青色琉璃瓦,在千年老榕前方不遠處亦有一道半月形拱門,門外便是嵩靈寺的後山。 踏出拱門,清風迎面拂來,她知道前方就是翠巒群山、蒼松迭嶂。 松葉清香隨風逸送,這裡有別於前殿熱絡的景象,每到此處,夏賦悠便可感到自己的心呈現無比的寧靜。 突地,鼻息傳來一股熟悉的青草味,猛然喚醒夏賦悠的記憶,如果她沒記錯,嵩靈寺後山便可采到「五稀草」。 在她十歲那年,寺裡的住持知道夏賦悠眼睛的狀況後,特地指明這味草藥讓她服用。 這是在她兩歲時,夏家放棄治療她的眼睛之後,再度對夏賦悠的重現光明燃起希望。 父母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,讓她連續服用了兩載,不過她的眼睛仍絲毫不見起色,於是才又宣告放棄。 「五稀草」本可醫治重症眼疾,但或許因她是天生殘疾,才讓「五稀草」起不了作用,又或者一切全是命中的安排,她這輩子只得認命。 時間久了,她對「恢復光明」已不抱任何希望,所以她坦然當個快樂的瞎子,只是此刻仍因想起這段過往而不勝唏噓。 身後窸窣的腳步聲傳來,夏賦悠直覺地開口:「潔兒,這裡的『五稀草』還在呢?我聞到了……」 她頓下語音,卻發現鼻息間彌漫著陌生的香味。「抱歉。」她福了福身,正想離開時,耳畔卻落入一抹嬌柔的嗓音。 「等等!」雨纖兒瞧見眼前貌美的婦人有著異樣的眼神,立即擰起眉猜測。 她是個瞎子?一個已婚的瞎子?這樣的巧合,讓她腦裡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與齊少爺出遊的情景……霎時滿肚子妒意全湧了上來。 想齊少爺在未娶妻時,曾是她雨纖兒離開賣笑生活的冀望。誰知道他成親後,不知是真轉了性、又或者中了邪,邀她出遊,竟當著她的面喊出妻子的名字! 這種屈辱,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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