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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他真的誤解她的真心了嗎?

  她真的能放下兩家的仇恨,以全新的想法看待兩人的關係嗎?

  厲炎瞅著苗千月,看著月光落在她清雅的芙白俏臉上,淡鑲著一層薄銀,加深了她眉間的輕愁。

  他不得不承認,她的模樣讓他不由得心疼。

  兀自怔忡間,厲炎的神色已在不自覺中益發沉凝。

  而苗千月則是苦鬱的心思無處可宣洩,才不得不對著布娃娃說話。

  雖然是妹妹害死這個小姑娘,但她一直以為,她與厲炎的妹妹是有緣的。

  否則她不會在陰錯陽差下揀到她的布娃娃,更不可能在背負著血海深仇的恩怨時,莫名地喜愛上為了復仇而性情大變的厲炎。

  她相信在冥冥之中很多事皆已註定……

  「你知道嗎?以前我一直很羡慕他們兩人的感情,雖然他們分開了兩年,但他們的愛情卻成為苗寨最美麗的神話。

  如果……你的哥哥真的沒辦法愛我,那我希望雪蝶兒姐姐趕快回到她的未婚夫身邊……

  至少在我們四個好姐妹當中,要有一個人是幸福的……」

  苗千月夜夜吹著雪玉笛,最終目的就是希望雪蝶兒能聽到她的笛音,能感受到她正為她的未來掙取一絲渺茫的希望。

  雖然無法確定雪蝶兒是否明白她的心意,但只要偶爾聽到雪蝶兒飄緲如風的歌聲,她的心多少可以得到一些安慰。

  至少雪蝶兒還活著,只要這樣,她就還有機會可以說服厲炎,又或者想到其他方法救出雪蝶兒。

  苗千月思索著,話一說完,恢復靜謐的深夜因為屋外蟲唧蛙鳴,加深了夜的沉靜。是該睡了!她想。

  於是過沒多久屋裡的燈熄了,而厲炎杵在窗邊,心思百轉千回。

  苗千月的話似被風吹落湖面的落葉,教他的心沒來由地為她蕩出一圈圈悸動的漣漪。

  湖畔邊,一整片在夜月下隨夜風溫柔起伏的蘆葦花,如同厲炎為姑娘悸動而失去了波瀾不興的心,失去了冷靜與定力。

  這瞬間他恍惚,腦中盤旋的竟是雪玉笛簡單的音律。

  在厲炎接連著好幾日沒出現後,苗千月終於抵不住心裡的衝動,在沉默寡言的冷漠丫頭為她送飯時,請她傳個信息給厲炎。

  厲炎一收到紙條,凝在眉峰間的憂鬱若隱若現地搗亂著他的心。

  紙條上只有簡單一行字——吵架歸吵架,藥不可斷。

  他們之間只是吵架這麼簡單嗎?厲炎啼笑皆非地揚起唇,為苗千月按捺不住的舉動,心頭漫過一絲暖意。

  他該慶倖,至少苗千月還是在乎他的死活嗎?

  「二爺,您進不進去?」發現厲炎神情詭異地杵在原地,守在小山入口的守衛揚聲間。

  厲炎揚眉,連忙收斂心神進入地牢當中,依照慣例進行取血任務。

  他的腳步方才落下,處在地牢中的人兒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,虛弱地喃著:「不、不要……」

  厲炎看著她的反應,漠然地進入牢房之中,冷冶開口:「要怪就該怪你為何生在雪家、生在苗寨、生來具有神奇的養蝶能力。」

  雪蝶兒睨著他,一雙豔眸失去往日的光采,蒙上了灰,染上冷然的哀愁:「你比鬼更可怕,比禽獸更不如!」

  她虛軟的指控在小小的空間緩緩化開,輕得仿佛風撫過天地的窸窣聲響。

  厲炎隱在陰暗中的嘴角微微上揚,冷嗤了一聲。「在你死過一回又一回的反復循環時,你很快就可以麻木不仁。」

  微勾唇,厲炎不由分說捉起她纖瘦的手腕,使勁在她未癒合的傷口上施加了幾分力。

  當厲炎眼底落入雪蝶兒氣息短促不堪一擊的虛弱模樣,眸光一沉,手勁不自覺微松。

  在他這一鬆手的同時,滴落在碗中的血跟著止住。

  厲炎怔了怔,這一刻才意識到,雪蝶兒在曰覆一日的取血及長期營養不良的狀況下,原本豐潤墨黑的長髮也褪為雪白,更甚者連體內的血也漸漸乾涸。

  此刻他非得用足十分的勁才能滴滿一碗血,這樣的她還有利用價值嗎?

  心裡反復思索者,厲炎恢復漠然,看著她滿是毒液的黑血注滿整只碗,才撤手。

  被厲炎拽開,雪蝶兒似無生命的娃娃砰然倒地,蜷縮在地上的贏弱身軀因為劇痛,不斷顫抖。

  這同時,一股似吟似唱的詭異歌聲由雪蝶兒口中傳出。

  厲炎頓了片刻,眸光落在雪蝶兒身上,本欲旋身離開的腳步卻滯在原地,說不出的情緒,在胸中沸騰。

  語句模糊、音調斷續不明,教人聽了不由得打從心裡發酸。

  他眉宇陰沉地淡勾唇,笑自己的殘佞冷血。

  可笑,教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痛不欲生的人,是他……像他這樣的惡人,豈有資格得到救贖?

  不其然地,一股輕柔的嗓在厲炎耳邊響起——

  求你放了雪堞兒,讓她回到他未婚夫身邊,讓她的癡情得有所歸,求你……

  向來苗千月對他說話就是這模樣,無欲無求、冷冷淡淡,看似尊敬他實則讓他感到莫名心慌。

  這回更甚,思及苗千月那執拗的嗓音,竟又讓他生出莫名的……罪惡感?!

  心頭莫名湧上的感覺,伴著雪蝶兒似吟似唱的詭異聲音持續回蕩,輕得似能隨風騁馳在空氣中,緩緩飄散、遠去。

  厲炎表面波瀾不興的臉龐,因為她那莫名的泣吟,捲進百轉千回的思緒當中。

  那一股無意中湧上心頭的酸楚,竟不尋常地將他襲卷。

  雖然那感覺僅一瞬間,但他還是啟口對著守衛道:「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,把她拖出去,丟了。」

  守衛領了命進入牢房之中,輕而易舉地拖出猶如死屍的雪蝶兒。

  在守衛拖著她將離開時,厲炎酌量了片刻揚聲道:「別丟山裡,把她丟入蘆松溪。」

  蘆松溪是蘊育努拉苗寨的生命之水,只要雪蝶兒順著蘆松溪而下,之後一切造化由地……

  守衛聞言怔了怔,神情雖有些不解,卻也不敢違命,蘆松溪雖離寨的據點不遠,但此舉實在費事。

  感覺到手下不解的模樣,厲炎也覺得此舉這太詭異、太荒謬!

  凜眉沉思著,厲炎再也無法欺瞞自己,苗幹月的確衝破了他用冰霜封凍住的自我,釋放屬於厲炎的熱血真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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