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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她的父親,也很有可能是她母親離開故鄉後才遇上的。

  「三個月就懷孕,很不尋常。」他喃喃。「除非對方手腳忒快,否則……」

  這時,傳真機吐出一張又一張的紙,還有醫院檢驗報告的影本。

  他接過手,看著上頭敘述的文字,腦筋空白了一秒,幾乎不敢相信,他看到了什麼。

  怪不得小初總認為,他會突然失蹤;怪不得小初篤定,他總有一天會離開;怪不得相濡以沫之後,她會忙不迭地趕走他。

  他清楚小初的性格,她的自我保護意識超強,寧可一個人平淡度日、無聊到死,也不願有任何人靠近她、軟化她,讓她失去生存的戰鬥力。

  一切只因她的身分一旦曝光,在眾人面前就會形同弱勢。因為她是……

  他拿起電話,交代屬下。

  「裘小初曾經透過一個同學陳建德,跟某家雜誌社接洽,我要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。」他頓了頓。「如果她曾接受訪問,我要那篇訪問稿。」

  一個小時後,訪問稿到手,他終於知道,首次見面,她賞的那一掌從何而來。

  小初急於擺脫他,一切都有因有由,只是她守口如瓶,他什麼都不知道。

  他抓起車鑰匙,不畏外面狂風驟雨,開車往外駛去。

  殺向小初住處的途中,路樹倒的倒、招牌飛的飛,險象環生。

  他在最短時間內到達,揮手讓兩個守在小初公寓外的屬下放颱風假。

  走進公寓,建築物外還沒有積水,但裡面的樓梯已經變成一個小瀑布,天花板不時滲水,把慘黃的牆壁滲成一幅水墨畫。

  他加快腳步往上行,幾乎全身都被濺濕,這嘩啦洪水是從樓上灌下來的,想當然爾,小初的情況不會好到哪裡去。

  他上了頂樓,全身被雨水淋到濕透,他舉手猛擂小初的門,決心就像暴風雨一樣強烈,要將看過的白紙黑字,從她口中得到證實,他才願意百分百相信。

  呼呼的風聲與淅瀝的雨聲吞掉擂門聲。風勢旋繞著往上轉,站在頂樓,他看到許多不該出現在半空中的物品,都不約而同,順著風打旋飛遠。

  他拍打半晌,沒有得到回音,他開始擔心小初出意外的不安感節節上升,遠超過想從她口裡探知什麼。

  如今唯有採取下下之策。他從地上找到一塊廢棄木板,貼在喇叭鎖上,用力一劈,門鎖應聲而開,他丟開木板,旋開把鎖——

  眼前的景象,讓他驚訝愕住。

  他原以為,進了屋,可以不再受到龐大雨水的攻擊,但誰知道,這裡跟外面一樣,傾盆大雨。

  他抬頭望,看到雲層迅速地飄移,大雨毫不客氣地打在他臉上。

  「小初,你的屋頂呢?」他大吼。

  背對著他站立的纖瘦身軀,像是不敢置信地微微轉身,蒼白的小臉上佈滿了茫然、呆滯,還有無措,與平時面無表情或橫眉豎眼的模樣大相徑庭。

  「你的屋頂呢?」他必須扯大喉嚨,才能對抗風狂雨暴。

  她像是換了個人似的,怯怯地指向天際某一方。

  「剛剛……飛走了。」

  他並沒有真的聽到她的聲音,她的表情讓他猜測,她在嗚咽。可惡!他沒說錯,這個小女人永遠沒有讓他感到無聊的時候——但也不必讓他一再震驚!

  現在,他還要補充一句,她永遠都有讓他心臟病發的時候。

  「你站在這裡多久了?」他吼問。

  她一臉茫然地搖搖頭。

  他大步跨過去,把她圈進懷裡。老天!她凍得像冰塊。

  一個平時反應超機敏的小女人,面對天災,怎會如此遲鈍?

  他不敢想像,如果他沒及時過來,她會被淋成史上第幾號誇張的落湯雞!

  「這裡待不下去了,跟我走。」他當機立斷,將原先的來意忘得一乾二淨。

  他用力抓起大背包,徹底搜刮她房裡的一切,抱起幾個滿滿的紙箱,把桌上的別針塞進她手裡,帶著她,順著樓梯小瀑布沖到樓下,把她推進車裡。

  凍僵的小初握著別針,進入車裡,接觸了溫暖乾燥的空氣,開始發抖。

  他發動車子,開大暖氣,抓來所有能用的布料,幫她擦拭一頭一臉的水漬。

  她終於開口了:「真皮座椅不能沾水,會壞掉,很貴。」

  「不會要你賠。」說這話的時候,他的心像被陳年醋浸漬,心好酸。「還有什麼東西要拿的嗎?」

  「我想沒有。」她全然荏弱無助。

  「合一下眼,我帶你到安全的地方。」

  他的吩咐像誓言,腦袋空空的小初只能照著他的話去做,下意識相信他會帶她遠離危險、遠離冰冷、遠離滂沱大雨……

  衛征海開著車,看一眼她難得柔順的模樣。托老天爺的福,小初終於又回到他身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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