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潔塵 > 煙影搖風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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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敬候賜教。」冷若煙對能逢到一個絕妙的對手也很滿足。十年之後會是何等局面,就只有等到十年之後再見了。 「那就告辭了,若有需要幽羅城的地方,遣人通知一聲即可。」 「多謝。」說話的是慕容如風。 君碧幽獨自飄然而去。 慕容如風抱起冷若煙,道:「我們也走吧。」 「我……」冷若煙欲加阻止,慕容如風已飛身而起,如疾風般掠下山巔。 山下有一間小房,構建的極為簡樸,慕容如風將冷若煙帶進屋中,直接放在榻上,從一個瓶中倒出一粒藥丸,又端了一杯水放在她眼前,道:「你先吃藥。」 冷若煙只看著他,不動更不吃,「你在這裡住了多久了?」看得出他是長住於此,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頭腦中形成。 「兩年。」他的眼波凝視著她,擁有了明亮的雙眸,他的溫柔使人更加無法阻擋。「若煙,你比我想像得更美。」一句深情的讚美讓她幾乎泫然落淚。曾幾何時,她竟變得如此脆弱? 「你知道我一定會來?」冷若煙問。 慕容如風笑,笑得迷人是他永遠不變的特點:「我知道。」 「如果你等不到呢?」 「我會等到你來為止。」他如此篤定的語氣可能在這個世上再也無法從其他人的口中聽到了。 她長歎一聲,靠在床榻上,無奈道:「如風,你太傻了。」 「為你而傻,只要你記在心裡就好。」他再將藥與水送到她唇邊,邪邪地微笑以前從未有過:「如果你不肯吃藥,我就只好喂你了。」 他的人與聲音都有一種極強的壓迫感,與過去的溫存輕柔截然不同。她驚訝於他的改變,低低地感歎:「如風,你長大了。」慕容如風為她的話微微一怔,而後露出一個苦澀的笑:「都是被你逼的。」 冷若煙終於吃下藥,慕容如風斜坐在床邊,口吻輕鬆,卻話意沉重:「現在該好好說說我們之間的事了。」 「說什麼?」冷若煙閉上了眼,不去看他的眼睛,現在連他的眼睛都對她具有絕對的穿透殺傷力。 慕容如風從懷中掏出一張紙,展開它,紙上很深的摺痕證明它曾被人千百次的反復折疊過。 「兩年前,有人給我寫了一封信,直到今天我仍沒有看明白信的含義。」他找著信上的字,慢吞吞地念道:「與君別,別後莫相見。此生夢短緣慳,惟寄會重泉。非關風與月,只因天上人間。」他放下信,凝視著冷若煙:「什麼叫『此生夢短緣慳,惟寄會重泉』?什麼叫『非關風與月,只因天上人間』?」 「你懂。」冷若煙仍閉緊雙眼。 「我不懂。」慕容如風固執地回答,「為何夢短?為何緣慳?誰是天上,誰是人間?」他一句接一句的逼問盡露鋒芒,讓冷若煙無從開口。今時的慕容如風的確不同於往日,他已不再是個只會微笑的大男孩,而更懂得如何運用語言去對付別人了。 「若煙,你真是狠心,治好了我的眼睛,又消失得無蹤無跡,是想讓我愛你一生一世,還是恨你一生一世?」他尖銳地語風讓冷若煙的心猛如針刺,若不是天性冷漠,怕是早已情如決堤,一瀉難收了。 慕容如風仍在質問:「你為何不想想我的感受?為何不問問我的意見?一句『天上人間』就可以把我們共同擁有的感情全都抹殺了嗎?」他口氣一緩,淡淡地拋出一句:「你這麼狠心地走,就不怕我的眼睛又會瞎掉嗎?」 冷若煙驚得猛睜開眼,低呼道:「你嚇唬我?」 「不是嚇唬,」慕容如風輕輕一笑:「是威脅。」他悠然道:「即使能看見整個世界而看不到你,我寧可選擇你而放棄世界。」 她早已被感動,卻硬起心腸:「你太一廂情願了,你又怎知我一定會和你在一起?」頓了一下,又道:「你的家人呢?」 「斷了。」他答得如此簡練又輕描淡寫,卻讓她更加心驚:「什麼叫『斷了』?」 「我告訴他們,一天找不到你,便一天不回慕容山莊,我也一天不是慕容世家之人。」 她驚歎:「你瘋了?!」 慕容如風搖頭:「我這一生從未如此清醒。」他的眸中頭一回露出清冷之色:「我絕不會原諒他們對你我所做的一切。」 「你錯了。」冷若煙道。 「錯在哪裡?」慕容如風挑起俊眉,「你是說,如果沒有大姐當日與你的『談天』,你仍會離開我?」 「是。」她毫不推逶掩飾。 「為什麼?」他咬著牙問。 冷若煙幽冷地歎息:「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中。」 慕容如風沉默良久,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頜:「我看不出我們有什麼不一樣。」他的雙眸深如泓潭:「若你所謂的『不同』,是指我出身豪門,而你出身貧瘠,那你的分界標準未免太過草率。」 「你太完美。」她輕歎。 「是嗎?」他沒生氣地應。 「你太單純。」她又歎。 「是嗎?」他再應。 「你未經世故,難免認人不真。」 「是嗎?」他幾乎不願應了。「莫非只有又醜、又窮、又飽經世故,才可以與你在一起嗎?」他的小孩脾氣又顯現出來。握緊她的手,強視她的眼,痛心道:「若煙,為何你從不問問自己的心是否有我?是否有情?只將自己囚在心牢之中,禁錮獨守,徒然『心』苦,卻不願敞開心扉去面對外面的一切?」他又道出一句舊話:「為何不讓你的心也『盛開』一次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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