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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
  屋子不大,火還熱著,從外面驟進屋中,熱氣襲人,幾乎可以鑽進身體。千尋雪櫻從沒有想過走進這樣一間平凡的小屋,喝到一杯熱茶原來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。很多生活中的美好,如果見慣了,就不會去珍惜。只有失去時,才知道它的寶貴。這句話永遠都是真理。

  婦女一邊給他倆倒茶,一邊笑著說:「你們不用拘束,我家裡沒什麼人。我丈夫幾年前就去世了,孩子在秋田上大學。很久沒什麼客人到我家來了,一時還真不知道應該怎樣招待你們了,可千萬不要笑話啊。」

  這樣毫不避諱的就將自己家的情形隨便告訴了外人,婦女的坦率樸實很讓風間夜及千尋雪櫻的心中更感受到一縷溫暖。

  「看你們的樣子,像是從大城市裡來的吧?」婦女好奇地問。

  「京都。」風間夜回答。

  「哦,京都啊,那可真是個大城市,我還沒有去過呢。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,最遠就到過劄滉,真是沒見過世面。呵呵,又讓你們見笑了。我現在要去做晚飯,你們想吃什麼?吃魚好嗎?我們這裡別的不多,就是有魚,都是最新鮮的。我做魚的手藝在這一帶可有名了,我丈夫生前就最愛吃我做的魚。他說比東京大飯館裡的廚子們做得還好呢。」婦女絮絮叨叨的拉著家常,顯然對這一對客人的到來極為歡迎。

  風間夜盤膝坐在榻榻米上,微笑著行禮:「實在不好意思,太打攪您了。」

  「哪兒話,能有人吃我做的飯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啊。天天就給自己做,早就做煩了。你們坐著不用動,很快飯就做好了。」婦女站起身,提著籃子到後面的廚房去忙活了。

  風間夜笑對千尋雪櫻說:「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,對於咱們來說可望而不可及。」

  千尋雪櫻回笑:「你是想讓我也為你做一輩子飯嗎?」

  他還是那樣恬靜而淺然的淡笑著,「一頓飯足矣,不敢奢求一生。」

  「難道你認為我沒有那份耐性做一輩子飯嗎?」她略帶嗔意。

  他忙將她拉進懷中,輕撫著她的秀髮,低歎:「是我不敢確定我們究竟……」他又一次欲言又止。她拉開他的手,緊盯著他的眼,問:「不敢確定我們什麼?」

  「沒什麼。」他又一次避開。「是我太憂慮了。我但願能在有生之年天天吃到你為我做的飯。」

  她轉顏而笑,秋波流轉,火爐將兩個人的臉映得通紅。他的眸底清楚地映出她嬌豔的紅唇,他幾乎把持不住要覆上去,但心頭卻響過一聲雷鳴,似被另一個自我阻止。他閉眸片刻,努力將心底的欲望壓制下去。任憑自己心底有再大的傷痕裂開,也不想讓自己現在放縱的情欲對將來她的心靈傷害得更深。這是他在活著的時候所能為她做的,最大的公平。

  …………

  「您是否聽說過以前在這一帶有個叫深田光的人?」風間夜問主人。

  而那個婦女手中原本端著的茶盤差點驚得摔在地上。「你們找他幹什麼?」婦女再次上下打量著他們,眼中有了戒備之色。

  風間夜寧靜的微笑對任何人都有著安撫的作用,「深田先生和家父曾經是同學。我幼年隨父親出國生活多年,最近回國辦事,父親托我來問候一下他的老朋友。但因為多年不聯繫,只知道深田先生住在小樽,卻不知道他的具體住址。我只好跑來打聽了。」

  隨著他巧妙謊言的娓娓訴說,婦女的神色緩和不少,但是神情卻轉為憂鬱,又問了一句,「你父親和深田先生是在哪裡認識的?」

  「東京,他們一起在那裡上的大學。」風間夜察言觀色,揣測著問道:「難道您認識深田先生?」

  婦女的眼圈已紅,歎息著回答:「他就是我已去世的丈夫。」

  與千尋雪櫻交換了一個眼神,風間夜看似懊悔的說道:「真是遺憾,沒想到深田伯父竟然已經去世了。如果家父知道一定會痛心疾首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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