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潔塵 > 夜櫻流歌 | 上頁 下頁
二十四


  風間夜沒有評論,只是轉而又問:「那麼,深田先生和筱原先生後來是否繼續和她家有來往?」

  百合子一笑:「深田是個比較看得開的人,大學畢業後就和別人結婚了,一直在北海道的一個漁場裡工作。筱原的情況不太清楚,聽說他留學去了國外,還開了一家自己的公司。」她還在說著,皮包裡有振鈴在響,她急忙說了句「對不起」,起身走到一邊去接電話。

  風間夜輕聲問千尋雪櫻:「有沒有聽你的養父說起過深田光和筱原這兩個人?」

  「沒有。」她淡然而答,不覺疑問:「你在懷疑他們?他們為什麼會想折磨我?就是因為情場失戀嗎?」

  「情字可以使人瘋狂。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。」他優雅的用手裡的刀叉為她切下一塊蛋糕,放在她的盤子裡。

  她皺著眉,「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。」

  他一笑:「不覺得你的人生裡苦澀的東西太多了嗎?有時候這種甜甜的味道可以紓解你的心情。」

  她有些被迫地撿起刀叉,歎氣說:「你總是在想方設法地同化別人與你的思想保持一致。」

  「或許吧。」他細細品味著口中那絲香甜的氣息,好象初戀的感覺,很真很純,「我希望你能活得快樂。」他突然說出一句很不祥的話,「即使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的身旁,你自己也能以堅強的笑容面對一切。」

  那與記憶中母親留下的遺言如此驚人相似的話並未使她感到溫暖,反而更加心寒。放下刀叉,她很鄭重的盯著他的眼睛,清幽的問:「你會離開我嗎?」

  他的手指停頓住,深深地思量了很久,最終只是很艱難的回答:「如果可以選擇的話……我不會離開。」

  他的話裡有話,她知道,但她卻沒有勇氣進一步探尋。在他的眼中,除了能看到對生的渴望,還有對死的恐懼。生命應是如櫻花一樣燦爛的,但是它又消亡得太快,快到無法預知,更無須談去掌握。便如她母親的辭世,無盡的心痛之後只留下一段慘烈的記憶。如果她真的狠心去揭開他明顯在刻意隱瞞的故事,他們之間又會演變成什麼樣的局面?

  暫時就這樣吧,她輕幽的歎息,依靠著他的肩膀,聽他的心跳,與自己的心跳保持著一致,隱隱在輕微的呼應。只要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存在的氣息,哪怕只有一秒而已,也是幸福的。其餘的,就讓她自私一回,不要去想了。

  即將回到他們的小居,風間夜突然遠遠的站住,定定地看著前方。在他們的屋前,停著一輛黑色奔馳。

  「是你的家人?」千尋雪櫻並不意外。

  風間夜淡淡而笑:「是我的父親。」他眼角的余光隨意掃視了一下周圍,可以預見,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旁人都是六神會的下屬。今天的一幕,早晚是要來到,也在他的意料之中。沒有退縮,他攜起千尋雪櫻的手,只說:「去見見我父親,他雖然是個很嚴肅的人,但是對我很好。」

  幽靜的小院中,幾個黑衣屬下整齊地排在門前,看到風間夜都齊刷刷地鞠躬問好:「二少爺好。」

  風間夜以微笑作為回答,徑直走進屋去。並不算大的客廳裡,只有風間長次一人在座。他領著千尋雪櫻走過去,在對面坐了下來,平和的淺笑:「父親。」

  風間長次犀利的眼神從一開始就盯在千尋雪櫻的身上,沒有響應兒子的問候,他冷冷的向千尋雪櫻發問:「是你拐走了我的兒子?」

  千尋雪櫻也沒有回答他的話,只輕輕的媚笑,以無盡的風情來抵擋對方濃濃的敵意。

  「父親,」風間夜似有似無的笑著,「我們只是在相戀,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。如果您是來指責誰的,恐怕您走錯了地方。」

  「放肆!」風間長次努力保持的修養終究沒能持續多久,瞪著眼睛喝道:「你這是在和爸爸說話的口氣嗎?是誰教得你如此沒教養?」

  風間夜面不改色的回答:「從小我所學所知的一切都是您精心調教的,如果您認為我的回答是侮辱了您,也只能請您原諒我辜負了您的期望。」

  風間長次氣得不想理他,轉而再攻擊千尋雪櫻:「你是個危險人物,你自己應該知道,況且像你這個有吸毒史的女人,是不配進我風間夜的門的!」

  被揭起舊傷疤,千尋雪櫻的臉色終於一變,隨即冷笑著:「我雖然沒有高貴的血統,但也不屑於去攀附你們風間家。恐怕是您太高估自己了。失陪!」她隨即站起身走進旁邊的一扇紙門中。

  屋中只剩下了父子倆。長長久久的對視後,風間長次突然低歎一聲,問道:「我聽說你前兩天曾經住進醫院?身體如何?」

  被他突兀的溫柔反倒搞得有些困惑的風間夜斟酌著回答:「沒什麼,只是病犯了一下,並無大礙,請父親放心。」

  「和我回家吧。」風間長次的眼光中全是熱烈般的迫切,「畢竟家是最安全的,在那裡你可以得到最好的休息和治療。」他的長眉聳動著:「你知道,我是愛你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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