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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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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若為難,我現在就殺了他,免得你躊躇。」他冷冷一語驚得她立刻回答:「不!我跟你回長安,決不再見他。」 那人笑了,是勝利者得意地笑,對她能在做出叛逆之舉後還可以最終妥協給他,而使他的虛榮心終於得到滿足的笑。笑得雖然陰邪,但在那笑容背後,似乎也掩去了無法言辭的哀傷。 失去愛人的痛苦其實很多人都曾品嘗過,比如他,就深知那其中的滋味是怎樣的錐心瀝血,生不如死。所以他喜歡看到其他人如他一般的痛苦,那會令他有種報復後的平衡與快意。 有情人都是傻瓜,偏偏天下人皆是這樣的傻瓜。想起來還真是無趣呢。 …… …… 「這……這……這不會是真的!」唐之奇顫抖著捧著剛剛送到的一張密函急件,眼神慌亂無助,一把抓住身旁的駱賓王,急切著希望能從他那裡求證到相反的答案,「賓王,這定是半道有人截走了我們的真實戰報,偽造了一封假信來誆騙我們的,對不對?!」 駱賓王這幾日內因為過分操勞,顯得蒼老了許多,鬢邊生出許多白髮。他也看過那封密函了,也期盼著這上面所說的是假非真,但是……密函下面那個小小的私人印鑒,刻著「魏思溫」三個字,他卻是再熟悉不過。他和魏思溫曾是同窗好友,又曾同殿為臣,他的筆跡,他的印鑒,自己絕不可能認錯的。所以……看著那張輕飄飄的紙片,他的心頭如千均重,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。 「李孝逸火攻軍營,我方損失慘重,二徐將軍已撤往泰州,望你方早做決斷。」這便是密函上所有的內容,寥寥幾字,足以讓人驚心動魄,魂不附體了。 唐之奇在屋中飛快地踱步,沉悶的喘氣聲比他的腳步還要忙亂,最後,他終於站住,凝住了眼睛中那一縷殺氣,狠狠地說:「徐敬業雖然逃了,我不能逃,就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!這封密函的內容暫不對外公開,免得人心易變。」 駱賓王聽了卻覺得他的安排著是荒唐,就這樣死守嗎?三十萬大軍轉眼間就要兵臨城下,力拼之下只會給這座古城帶來更多的劫難。他是個文人,愛山水勝過於愛惜自己的性命。想到江山遭劫,百姓氣苦,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雙拿筆的手不知從何時起也染上了無數人的鮮血,今生恐怕也無法洗淨了。 「唐長史!」又有兵卒跑來。唐之奇有一驚,悚然問道:「又出什麼事了?」 那人答:「裴公子回來了。」 「裴公子?」唐之奇一時間竟想不出來從哪裡冒出一個裴公子?還是駱賓王腦子轉得快,忙問:「裴公子在哪裡?」 「在前廳,衣衫破爛,形容憔悴,很落魄似的。」兵士不由自主的將自己對裴朗的第一觀感說了出來。如今誰都知道己方形勢不利,從這個裴公子身上就可見一斑。他走時穿著光鮮得體,唐之奇親送至城外,又派了二十名侍衛護從。但是現在,他卻是一個人蓬頭垢面地跑回,不像個公子,倒像個叫花,若是前方得意,他能有今天這番天地變化? 駱賓王聽他說完就急忙奔向前廳方向來了。 果然,在前廳的一張椅子中,低垂著頭坐著一人。那兵士形容的倒真是準確,果然此人是「形容憔悴,狀似落魄」,真的是裴朗那個少年公子嗎? 駱賓王提著心輕喚一聲:「裴公子?」 那人緩慢的抬起頭,呆滯的眼神一下子靈動起來,悲怨地撲過來抱住他嚎啕大哭,邊哭邊道:「駱先生!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見到你啊!」 真的是裴朗!駱賓王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境,洩氣,鬱悶,消沉,惴惴不安,似乎都一齊湧了上來。挺直了身子,他僵如木石,裴朗還在那邊哀哀慟哭:「韋將軍死了……山破了……到處都是死人啊,血流成河……我換上兵卒的衣服,混在死人堆中才僥倖逃過一劫……這幾日在路上我幾乎粒米未進,連覺都不敢睡,只要一閉上眼,我就能聽到那群死人的哭號,鬼魅的聲音,太可怕了!我如今還能留著殘命活下來,真是不易啊……可是,活著也太難了……」 他哭訴個沒完,駱賓王就那麼靜靜地聽著,反倒漸漸平靜下來了,板著面孔對門口聽愣的兵士下令:「傻站著幹什麼?還不快準備熱水衣物給裴公子淨身換洗!再備些吃的來!」守門的兵士們不知道是被裴朗的話聽傻了,還是因為從沒見駱賓王如此嚴肅的呵斥過,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掉了。 裴朗哭了很久,才慢慢止住哭聲,淚眼朦朧的看著駱賓王,忽然又想起心頭一直惦念之事:「我父親……可有我父親的消息?」 駱賓王此時方才悠然長長一歎:「公子聽後千萬要節哀,裴相已於三天前在洛陽的亭驛前街被武后下令斬首……殉難了。」 裴朗聽了如何還能承受得住?瞪大了眼睛剛悲哭一聲「爹啊」,就直挺挺的向後面倒了下去,昏厥不醒人事了。 …… 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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