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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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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天之戰著實慘烈。因為雙方都知此戰重要,幾乎是抱著玉石俱焚的念頭近身相搏。戰場上狼煙四起,喊殺不斷,不時有人倒下去,又有人沖上來。接連不斷,連續反復,便如潮水一般的人將整個肅州團團包圍。 從白天直到晚間,天邊殘陽似血,暗紅的天幕映得人心疼。大戰也終於結束了。匈奴人被逼退軍二百里,離開了大漢疆界,肅州城外除了滿地的死屍之外,荒涼而蕭瑟的景觀即使是戰勝一方的漢軍仍不免有些沮喪。 當日離開洛陽時的夥伴們,還有幾個能互相扶持著回家團聚? 這便是戰爭為普通百姓唯一能帶來的結果。功勞不屬於他們,賞金不屬於他們,有的只是滿身的傷痕和無盡的腸斷。 沐靜塵立在山崗之上,眸子中是如墨一般深幽的悲哀。獨立殘陽,許久不語,直到有人上前稟報說,從洛陽前來的使者已經到達營中,他才緩緩走回大營。 來的人是郎中令岳子建。無數的賞賜之物中,最引人注目的是皇家貢酒「豔陽春」。酒未開壇,已經可以聞到那濃烈的酒香。 沐靜塵看到酒罈上的標簽,先笑了:「上次陛下給霍去病賜酒,酒少兵多,去病將酒倒入泉中,將士同飲,因而博得美名。這回陛下的酒可帶得夠?莫非也要我東施效顰,和去病一樣嗎?」 嶽子建忙笑著回答:「沐相多心了。陛下臨來前特意叮囑,說此一戰沐相及衛老將軍功不可沒,定要重賞,但兵士們衝鋒在前,沒有畏敵退縮的,更要賞!因此破例令我帶來美酒三千壇,讓將士同歡!」 沐靜塵開懷而笑,令人將酒卸下一半送到衛將軍軍中,其餘的各自營中分領,而後與嶽子建一起走進營帳之中。 「陛下可好?」沐靜塵先問。 「很好,陛下時常說起沐相,十分惦念,聽說沐相忙於戰事極少休息,令我特來傳話,望您珍重身體如重國家。還說沐相是國之棟樑,若牆榻梁毀,也就國將不國了。」 沐靜塵在座上遙對洛陽方向一禮:「陛下言詞太過,微臣豈能承當?」然後又問道;「霍將軍身體如何?」 「已經大好,我來時已可下地,行走無礙。霍將軍也托我代為問候沐相。」 沐靜塵微一停頓,再問道:「來時可曾見過公主?」 「公主也很好,時常到宮中走動,因我來的匆忙,尚未碰面。」 「哦。」沐靜塵的心中有幾分失望,但神情淡然,並未顯現。大戰已完,身心都已懈怠,所有疾病一下子都暴露出來,臉色蒼白,伏在案邊又止不住的咳了起來。 嶽子建看到極為關切,「沐相身體不舒服嗎?不如在這邊將養些時日在啟程吧?」 「無妨,小病而已。」沐靜塵不以為意,只說:「原本明日起就要準備班師回朝之事,還是不要擅改了,畢竟歸心似箭者,非我一人而已。」 此時有人從帳外捧來一小壇酒,放在兩人案間。岳子建起身將壇蓋打開,頓時酒香撲鼻,溢滿整個大帳。嶽子建倒出一杯酒,放到他面前說:「說實話,外面的酒雖好,但因量大一時無法湊足,也是兌了水的,就算盡到陛下的心意即可。而這壇酒是陛下特令我隨身攜帶,乃是『豔陽春』中的上品。」 沐靜塵將酒接過,並未急著飲下,先輕輕啜了一口,不覺輕吟:「只要聞到『豔陽春』的酒香,就仿佛已經回到了洛陽。」 輕飲慢咽,酒如火蛇一溜燙入腹中,好似相思的滋味,甜中有苦,苦中帶甜,又辛辣熾烈,而個中妙意,又實在無法盡善盡美的用言語形容。 醉眼迷離中,他好像已經回到了在那豔陽之下開遍牡丹的盛都洛陽。看到了心愛之人獨立牡丹叢中,含著深情的羞澀,對他盈盈而笑…… …… 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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